CRITICISM ON FILMS
电
汽车漂移影
批
评2020年2月9日,第92届奥斯卡金像奖颁奖典礼
在洛杉矶杜比剧院如期举办,全世界电影佳作荟聚
一堂,就各个奖项展开角逐。在一众对手的夹击下,
影片《极速车王》成功杀出重围,一举获得“最佳剪
辑”“最佳音效剪辑”两个技术类大奖。2020年8月,
《极速车王》成功引进内地院线,我国观众有机会在
大银幕上一睹这部佳作的精彩。影片以纪实小说《地
狱驾驶:福特、法拉利和勒芒耐力赛》为蓝本,再现了
汽车—赛车史上,福特汽车在亨利·福特二世的决策
下,转变发展方向,集结一代汽车营销天才艾柯卡、传
奇工程师卡罗尔·谢尔比、顶级赛车手肯·迈尔斯,制
造出梦幻跑福特GT40,并最终在勒芒赛道力克法拉利
赛车,缔造新的赛车传奇的历史故事。影片融汽车竞
技主题与人物传记为一体,以超强的电影技法完成了
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双重表达,更是在传奇事件的
主线上,完成对传奇故事和传奇人物的塑造和呈现。一、剪辑与声效:技术电影的内核
从世界电影的发展史上考量,“技术主义”这一
理念与电影的发展几乎存在共生的关系。一方面,从
电影内容的层面分析,电影自诞生之初,就彰显出写
实主义与技术主义两个方向——其中,电影先驱乔
治·梅里埃,被称为“好莱坞技术主义电影的真正代
表”,作为最先实践电影的创造性摄影、创造性剪辑
的导演,以《月球旅行记》为代表,他的电影充满想象
和新意,为后世的“技术主义”电影开辟了一条新的
路径。此后的“蒙太奇”电影、先锋派电影、超现实主义电影,至后来的数字技术电影等都是承袭了梅里埃的技术主义路线,其本质上都是利用技术主义提高电影的表现力,一再实现电影从形式到内容的变革和飞越。电影发展到今天,其“技术主义”和“写实主义”的两种倾向依然存在,但二者之间的对立性已经逐渐消弭,甚至走向融合发展的新方向。另一方面,电影作为第七艺术,相比于音乐、绘画、戏剧等传统艺术,它在内容上更具综合性,作为视听艺术,电影既要求绘画式的画面观赏性,声音的参与和塑造作用也至关重要;即便是在默片时期,也通过现场配乐等方式,为观众提供视听一体的观影体验。除此之外,电影还具备戏剧的结构,其他各种艺术形式都可以被融入电影的内容中加以呈现,而从根本来看,使得这一切成为可能的技术基础就是与电影发明发展共生的摄影摄像技术。从这个层面
上分析,从摄影机到摄像机,从放映设备到录音技术……电影自始至终就是“技术主义”
的产物。正是这一实践基础引发了艺术学者理论上的
思考——最早将“技术主义”理论用于文艺作品分析的学者,当属·本雅明。作为法兰克福学派的重要思想家之一,本雅明在自己的著作《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中系统地阐释了技术主义趋向化下的文艺作品创作。他认为:“技术主义是在整个社会的经济发展背景下应运而生的一种崭新的,不同于古典艺术形式的现代艺术形式,19世纪前后,技术复制达到这样一个水准,它不仅能复制一切传世的艺术品,从而以其影响开始经受最深刻的变化,而且它还在艺术处理方式中为自己获得了一席之地。”[1]电影这一艺术在技术主义的范畴中具有典型性,正是因为电影的技术基
【作者简介】 秦 琴,女,河南焦作人,河南理工大学外语学院讲师。
【基金项目】 本文系河南省教育科学“十四五”规划项目“申遗成功背景下中华太极对外翻译教学研究”(编
号:2021YB0084)、全国翻译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研究项目“申遗成功背景下MTI课程《太极文化翻译》教学法探究”(编号:MTIJZW202148)的研究成果。秦 琴
《极速车王》:技术表达、竞速文化与风格融合
2021
础——摄影摄像技术,从根本上属于技术机械复制手段。正是这种复制手段在艺术领域发生作用,才逐渐从根本上改变了人类艺术的认知方式,改变了艺术的常态,使得艺术传统的崇高性被解构,促进了艺术的大众化发展。
当我们审视《极速车王》时,无论是其选取的汽车历史、赛车题材,以马特·达蒙、克里斯蒂安·贝尔为代表的演员阵容,还是其成熟的技术表现,都体现出其“大众电影”的制作思路——即以最有广泛吸引力的题材,配备最有观众认知度的演员班底,以最成熟的电影工业水平,给予观众视听上的冲击。从奖项表现来看,剪辑和音效的技术,无疑是《极速车王》的技术亮点,正是画面和声音的双重构造,完成了电影最核心的,关于赛车竞技场面的真实刻画,这也成为这部电影对于大众而言最直观的吸引力。正如马赛尔·马尔丹在他的著作《电影语言》中论述的一样,“音响增加了画面的逼真程度,画面的可信性(不仅是物质方面的,而且也是美学方面的)几乎是大幅度地增长”[2]。在《极速车王》中,我们能瞥见,在全景声的环境下进行的声音制作,呈现的是穿透性强、融合立体的效果——赛车竞技电影不可避免地会处于车迷观众更为专业的审视之下,制作团队从一开始就把专业性、真实性纳入视听创造的系统中。为了展现福特对战法拉利汽车的竞技真实,电影的声音制作团队做了配备V-8引擎的福特GT40和V-12引擎的法拉利330-P3的声音,以便观众可以立即分辨出两者之间的区别。电影的声音设计师敏锐地捕捉到“在高转速下法拉利赛车发动机的音高要比福特高,于是,在制作时加入些许尖锐
刺耳声和吱吱声。而福特GT40具有声音更强劲的引擎,并且具有“更低保真感的轰鸣声”。为了再现赛车在竞技场上声音造成的冲击感,声音团队通过制作,赋予福特赛车以“咆哮感”。“当车子到达7000转时,一切都开始慢下来,一切都将变得不一样。”这是片中重要的一句台词,我们看到,当迈尔斯驾驶着汽车,冲向竞技的最高峰时,真实的汽车轰鸣声发生了质变,同时得以弱化,这种“让位”,使得人物一瞬间的情感得到最大限度传达,可以说是超越真实之后的感性时刻。我们还看到,作为奥斯卡最佳剪辑奖的获奖影片,《极速车王》在剪辑上并不是一味地炫技、夸张,打造目不暇接的视觉奇观,而是转变思路,没有过多的夸张快速剪辑。在《极速车王》的镜头体系中,我们可以看到很多日常的、稳定的镜头。即使是在赛场场面的刻画中,也没有使用特效、惊险镜头等,而是用真实的近景和特写镜头,力图从赛车手的视角,再现赛事的真实过程。
二、变形与回归:汽车竞速文化的电影表达
《极速车王》的技术成熟度来源于好莱坞纯熟的电影工业体系,而它的核心魅力却来源于其题材中所体现的“赛车文化”和“竞技精神”,这也是“汽车—赛车”类型电影的吸引力核心。众所周知,好莱坞作为类型电影的锻造炉,成功推出了喜剧片、西部片、歌舞片等成熟的电影类型。一直以来,“风格”和“范式”被看作是好莱坞经典时期类型电影的两大标志,“类型电影”的成熟极大地推动了商业电影的发展。美国电影学者托马斯·沙茨,在他的著作《好莱坞类型电影》中对类型电影作出了更为深入的剖析,他认为:类型电影最终还是文化的产物,电影类型在发展中,“逐渐使它自己在文化中留下印记,直到它
成为一个耳熟能详的、富有意味的,可以被称为类型的系统。界定一个流行电影故事程式就是要识别它作为一个连贯的饱含价值观念的叙事系统的地位。电影类型本质上是一个叙事系统,可以按照它的基本结构成分来考察:情节、角、场景、主题、风格,等等”[3]。
以类型电影的视角去定位《极速车王》,其“赛车电影”(car racing film)的属性毋庸置疑。从剧情结构上分析,《极速车王》可谓是“始于赛车”又“终于赛车”——无论是影片一开始,由谢尔比的勒芒夺冠引入,还是肯·迈尔斯在观众视野“初显锋芒”的赛布林(Sebring)赛车短跑赛上的夺冠时刻;德通纳(Daytona)赛事上的称雄表现;再到这部电影的核心事件跃然银幕——福特旗下,“谢尔比—迈尔斯”组合“制车”“试车”“改车”“赛车”“夺冠”的整个勒芒赛道征战过程,甚至是最后,肯·迈尔斯在试车的过程中遭受意外,骤然结束了自己的传奇一生——我们可以看到,“赛车”始终是电影的中心,电影的几个高潮段落也是设置在赛车和赛道上完成,围绕赛
CRITICISM ON FILMS电影批评车的一系列角设置:汽车制造商、销售者、设计者、
赛车手,就构成了这部电影的角。这样的剧情结
构,在既往的“汽车—赛车”电影中已有成功的实践,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当属《极速风流》(朗·霍华德,
2013)。影片聚焦的是世界一级方程式竞标赛(F1)赛
场上,两位传奇车手尼基·劳达和詹姆斯·亨特竞技
争霸的历史,故事同样有据可考。《极速风流》采用经
典的“双雄”模式,既强调赛车场的对抗性,同时也立
体地塑造了两个顶级赛车手之间惺惺相惜的情感线。
《极速车王》通过迈尔斯与福特赛车的征战为电影观
众立体展现了堪称赛车界“最辛苦的单项赛事”的法
国勒芒“24小时耐力赛”,而《急速风流》中聚焦的F1
赛事,同样是世界上最著名、最艰苦的赛事之一。从剧
作角度来说,选取世界顶级难度的赛事中的经典事件
作为呈现对象,本身就是电影矛盾感和真实性的双重
升级。
然而,从汽车电影的既有系统分析,无论是《极速风流》,还是《极速车王》,其在“汽车—赛车”题
材的框架里,表现出来的汽车元素集聚化、纯粹性和
专业性,是极为少见的,也是极为难得的。以近几年比
较热门的汽车竞速电影《速度与激情》系列作比,就
很容易发现此类型电影的内部变形趋势——自2001年
《速度与激情》第一部上映至2021年《速度与激情》
第九部,这个系列已经走过了20年的时间。一方面,不
同于《极速车王》类赛车电影的专业竞技,《速度与
激情》系列呈现的竞速并不是主流的赛车文化,而是
一种与边缘人和犯罪交界的“地下竞速”,从类型
原型看,更接近于早期的“追逐戏”。汽车竞速电影强
烈的沉浸式体验使其具有天然商业优势,与动作、犯
罪、喜剧、歌舞等其他类型元素的杂糅,也使其亚类
型美学更加多样[4]——这也是《速度与激情》系列电
影在类型上进行变形的创作逻辑:从“飞车抢劫”,
到“赛车卧底”,甚至“东京漂移”等,我们看到,《速
度与激情》中的善恶边界并不十分清晰,暴力犯罪的
元素总是贯穿其中。此外,我们在这个系列中可以看
到大量“非常”的汽车炫技,从“氮气加速”,到“吊
桥飞车”“海上飞车”“漂移”……这些“车技”,有的
基于汽车的机械构造而来,有的则完全脱离物理科学
的限制,使得影片落入“炫技”的无限漩涡中:比如后来的“连车飞天”“发射外太空”等戏码,已经完全超出汽车竞速电影的“现实边界”。但值得注意的是,随着汽车—赛车文化的发展和普及,汽车的竞速属性正在被观众所熟知,这种情况下,电影所传达亦真亦假的世界,对观众的影响是巨大的,正如有学者分析的那样:由于汽车竞速电影的世界设置和美学表现方式通常倾向于现实主义,因此观众容易将片中的现实默认为真实现实。大众文化商品对感官快感和欲望释放的追逐,使其倾向于热媒介传播而缺乏深入解读与思考,汽车竞速电影既是如此。实际上,这种具有强烈感官快感的现实并非真实现实,而是经过加工的异化现实。[5]从《速度与激情》中,我们可以看出:一方面,汽车元素在电影吸引力上的价值,随着汽车文化的发展,被电影制作者广泛认知,并积极引入到创作中;另一方面,汽车的竞速特质逐渐在创作中得以变形,从“赛场”引入更广泛的场域中加以运用。在类型的嫁接中,汽车—赛车的“文化本位性”也悄然瓦解,向单纯的“视听冲击载体”进行转化,在这一过程中,汽车竞技的真实性也一定程度上被异化。
三、真实与浪漫:传记电影的双向追求
如上文所说,《极速车王》的成功离不开其制作团队在“还原真实”“展现真实”上下的功夫,而为这种严谨性奠定基础的,就是故事本身的真实性。原版片名“Ford V Ferrari”,直译为“福特大战法拉利”。从这个片名可以看出,电影的故事集中于赛车,又不止于此。赛道内,是法拉利赛车和福特GT40赛车就赛事冠军进行竞速争夺;赛场外,是福特汽车和法拉利汽车的高维对战。
一方面,以传统汽车制造奠定汽车行业霸主地位的福特汽车,之所以把目光投向赛车场高地,从根本上是基于销售战略的考虑。慧眼独具的销售天才艾柯卡在福特二世掌权的关键时刻,将福特汽车的受众定位转向更年轻,更有购买力和消费意识的年轻一代,“赛车”,成为打开这一市场的突破口。于是,福特瞄准了在赛车领域称霸多年的意大利汽车品牌法拉利,并在法拉利的困难时期提出收购计划。而当收购进行到最后阶段,法拉利的创始人恩佐·法拉利却因为条
2021
款分歧拒绝签字。收购失败的亨利·福特在公司利益和个人自尊心的双重驱动下,下达了“不计成本”研发福特赛车、力克法拉利的命令,这才有了GT40的诞生和称霸。另一方面,福特和法拉利有着截然不同的制造理念。以亨利·福特为首的福特,以市场效益为最终追求,一心想维护的是所谓“汽车制造霸主”的地位。无论是转变市场策略、收购法拉利、制造和发表赛车、参加赛车比赛,甚至到最后作出让肯·迈尔斯降速冲线的决定,无一不在体现其“商业思维”;而法拉利的汽车制造更偏向于“匠人”,作为创始人的恩佐·法拉利喜爱赛车、尊重赛车,他对赛车的执着和要求,成为法拉利陷入经济困境的原因之一。这也是为什么在电影里,作为福特领袖的亨利·福特只是中途搭乘
私人飞机来观看比赛,不仅匆匆离去,还作出让肯·迈尔斯降速的决定,而恩佐却在肯失去冠军资格后,向
他脱帽致敬。这一细节,也许是创作者基于真实事件作出的虚构设计,使得赛场内的输赢和赛场外的高低巧妙地形成一对反向关系,也使得从叙述性文字转化成画面的传记电影,在真实的基础上多了一些电影的浪漫。除了事件层面的拓展,还有人物层面的多点呈现——对于传记电影而言,传奇人物是一大重点。《极速车王》聚焦的是一个事件,也是一个风流人物辈出的时代——从汽车行业的层面上,有法拉利的创始人恩佐·法拉利、福特的新一代领军人物亨利·福特、一代营销天才李·艾柯卡;从赛车的层面,有传奇车手肯·迈尔斯、在台前幕后都写就传奇的卡罗尔·谢尔比,甚至在勒芒比赛中提到的布鲁斯·迈凯伦,虽然在和肯的较量中并不能称为真正的冠军,其后,却创立了享誉世界的迈凯伦品牌。英雄的集聚,是一个时代的浪漫,电影在短短的两个小时内,把这些时代佼佼者的剪影通过一个故事串联在一起,是对历史真实的致敬,也是对时代浪漫的重现。
结语
于赛车竞技和赛车文化而言,如果说,赛场上观众感受的是车追逐的现场感,那么《极速车王》则通过拓展性的呈现,带领观众领略赛车背后的利益纠葛、艰辛不易,感受车手在驾驶舱“孤军奋战”的真实感。于历史而言,它呈现的是更浓缩的历史,也是演绎
后更为鲜活、更浪漫的历史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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