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晶晶
（南京中国近代史遗址博物馆（总统府）展览研究部，江苏南京２１００１８）
传统西方外交学理论认为：外交是“运用智力和机智处理各独立国家政府之间的官方关系”。①孙中山在革命生涯中非常重视外交，开创了中国争取独立自主、维护世界和平和要求建立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的先河。１９１２年２月发生的泗水华侨升旗案（下称泗水事件）是中华民国成立后第一次与外人交涉保侨事件，以孙中山为代表的南京临时政府在事件当中的表现进退有度，可圈可点。
中华民国成立后南洋荷属殖民地爪哇泗水埠华侨于１９１２年２月１９日走上街头燃炮升旗，不料荷警杀三名，伤十余名，囚禁多名。当地华侨立即致电南京临时政府暨上海华侨联合会，请求保护。此后从２月２１日到３月２８日，上海国民协会、华侨联合会几乎一
日两函连续通报泗水事件敦促临时政府采取措施，以孙中山为代表的南京临时政府的动向顿时成为各方关注焦点。
海外洪门致公堂在华侨华人团体中地位举足轻重，孙中山领导的革命运动受到致公堂鼎力相助。华侨除政治上热情宣传，经济上踊跃捐款，还积极参加武装斗争。孙中山常年侨居海外，对华侨的疾苦感同身
受，先后颁布《大总统外交部妥筹禁绝贩卖猪仔及保护华侨办法》（“猪仔”即契约华工）、《大总统府令广东都督严行禁止贩卖猪仔文》等法令。１９１２年１月３日颁布的《中华民国临时政府中央行政各部及其权限》明确规定，由外交部负责“在外侨民事，保护在
外商业”。当月３１日，南京临时政府外交部电请各省保护外侨。
可见，南京临时政府对华侨问题极为重视。关于泗水事件，孙中山提出：“民国初成，岂容藐视。请严正交涉，以尊国权。”命外交总长王宠惠于２月２１日、２２日、２３日致电袁世凯，请转饬驻荷兰中国公使刘镜人与荷兰政府正面交涉，“以存国体而慰侨属”。迫于压力，袁表示“华侨遭厄，自必竭力援拯”。初时荷当局气焰嚣张。２月２５日，“荷属泗水殖民当局连日搜掳华侨已达千数，是日复将进口船中百余华侨全部拘禁，并胁迫华侨书报社承认前被捶毙之华侨乃因＇谋为不轨＇使然”。②民国成立后，迟迟未被西方国家承认，对外交涉难以“名正言顺”。２月２５日，“荷兰政府外交部复照北京驻荷临时外交代表刘镜人，就爪哇殖民当局侮辱国旗、虐华侨事强行诡辩，竟谓＇不应将改建国体事通告华侨＇。”②且清政府签订的不平等条约也有碍外交工作的开展。但临时政府外交部在致驻海牙公使并报袁世凯
电文中严正指出：“此事环球共悉，若谓不应通告，是并本国与国人通电之权亦加以干涉。本部以为和（荷）外部不应出此言，希以此意转达。此案曲全在彼，不能听其狡赖。尊处须抱定此旨，据理力争，
不必多作委曲语。”③２５日，“孙中山就荷属爪哇殖民当局迫害华侨事件召集南京临时政府各部开会，议决照会荷政府提出释放被捕者、赔偿损失及恢复人权等四项要求，并限一星期答复，否则将禁阻通商，不准民国悬有荷旗。”②“如无满意答复，
民国自有相当之对待”。资料载孙中山曾令粤督禁止华侨华工前往荷属殖民地，荷当局十分恐慌，荷驻香港总领事获悉后向驻北京荷兰大使探听是否属实。于是，“荷公使贝拉斯允以＇私意＇就商荷属爪哇殖民当局请其＇不
禁升旗，并允将所捕之人酌量释放＇。”但王宠惠对此并不认可，提出“……至允以私意电告和官不禁升旗一节，现庆典已过，而拘捕日众，即谓升旗于伤民何补，且伤民既属理，且固不应以私意调停，盖私意只可以处个人之事，而不可以施之国际之交涉。此次要求各款务须确实承认，方为妥善。……”④可见，南京临时政府以国家利益为重，坚持护侨到底。现在南京中国近代史遗址博物馆陈列有《华侨联合会就印尼泗水荷警虐侨事件推举林文庆等赴南京向临时政府请求交涉电》等纸质展品，人们读后可对当时情形了解一二。
此外，当时外事官员完善的职业素质也是处理好泗水事件的必
要条件之一。王宠惠幼年入香港圣保罗学校学英文，继入皇仁书院肄业。１９０１年赴日本留学研究法政。后转赴欧美，
获耶鲁大学法学博士学位，
并取得英国律师资格。唐绍仪１８７４年随第三批幼童赴美留学，
经中学升入哥伦比亚大学文科。１８８１年被召回国改派至洋务学堂读书。１８８５年任职天津税务衙门，
后被派往朝鲜办理税务。刘镜人毕业于北京同文馆。
后赴法留学。回国后曾任总理衙门翻译，驻俄国公使馆二等参赞。这支队伍有海归背景，学贯中西、思维敏捷、从政经历丰富，
面对纵横捭阖的时局深谙国际社会游戏规则。现代外交机构在遴选和任用外交官的时候，北京现代论坛
有必要对照借鉴这套用人原则。
民国初创，中央政府还无法完全掌控全国政治、经济、外交等方面工作，
政府直接交涉泗水事件面临多方阻碍，以华侨为主的民间力量挺身而出。因民国尚未被各国承认，各驻外使领无法对海外侨民进行合理合法保护，
政府又缺乏专门侨务部门。故华侨联合会倡导在沪上成立了由３６个众团体组成的
“国民外交后援会”，该会与海外华侨社团及国内各众组织“一方面对于政府欲补助其建
设，
一方面对于华侨谋未来之幸福。”许多做法为后来政府正式侨务部门所继承。
现代外交机构在研究中国的侨务机构及侨务政策历史演变时，
也应重视民间团体的力量。泗水事件是民国初年内政外交困局的典型事件。驻荷公使刘镜人等一众外交官员与荷兰当局多次严正交涉后，终取得部分成效。“４月１８日，
荷殖民当局始认可释放被捕华侨，按律惩治杀华侨之荷官，
厚葬、抚恤、医伤、赔偿等项要求皆允照办，并允此后不再虐待华侨。
”②孙中山为首的南京临时政府有着难以避免的脆弱性和过渡性，而交涉条件兼顾了国内舆情和民国政府的国际地位，交涉结果虽未达到广大华侨原本的要求，但一定程度上维护了侨民利益，增强了华侨对祖国的向心力，与历代封建政府对华侨生死漠不关心相比可谓充满正能量。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华民国史和中国国民党史
专家杨天石教授在南京中国近代史遗址博物馆接受媒体采访时将
泗水事件称为最早的，
认为孙中山知识广博具有世界眼光，
知道现代社会是什么样子的。当时的民国政府做了应该做的事。
曾说：孙中山先生“在政治思想方面留给了我们许多有益的东西，
现代中国人，除一小撮反对分子以外，都是孙中山革命事业的继承者。”⑤今天，中国的外交成就举世瞩目，然而国际局势风云
变幻，新的外交问题接踵而至。近几年走出国门的企业、工人、游客
逐年增加，我国的海外利益越来越多被涉及，加之国际上局部冲突、
灾难频发，中国的海外护侨、撤侨行动也明显增多。从清廷的“概不闻问”到现在的大手笔包机撤侨、军舰护侨无疑是质的飞跃。孙中山
诞辰１５０周年之际，回顾以泗水事件为代表的孙中山外交思想和举措，
对于在国际关系和对外战略领域创新思想形成新举措，具有深刻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注释①戈尔
·布思.萨道义外交实践指南[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4：
3.②李新，
韩信夫，姜克夫.中华民国大事记第一册[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
190.③致海牙刘代表电.南京临时政府遗存珍档
（六），2087.④李琴芳.南京临时政府外交部等处理印尼华侨遭虐待事件来往电
[J].民国档案，
2011（2）.⑤.著作选读[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754.摘要：以泗水事件为例来分析孙中山与现代中国外交。
关键词：泗水事件；外交；现代中国
７··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