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你开的车听你听的歌散文
XX年,裴怀远有一辆很拉风的摩托车。
小城狭窄的街道上,他载着我,在风中疾驰而过。街边的音像店里,有人缓缓地唱,“我会枕着你的名字入眠/最亮的星写在天边”。正是桃花袖葱茏衫的年纪,青春仿佛永远不会老,冰激凌不会化,太一陽一落山时,我们就手牵着手一起回家。
那是高考结束后的夏天,我的生命中一下子多出两件幸福的事:随一心一所一欲地看小说,以及轰轰烈烈地坠入初恋。腻在一爱一情里的人,对着街边的路灯,窗前的小花,甚至路上的陌生人,都能傻笑个不停。
和裴怀远待在一起的时候,我时常会想起小说里的句子“在星光下,可以感觉到一头一脸醉人的花香,与相一爱一的人在一起,一寸光一陰一一寸金”。可惜的是,即便家财万贯,也买不来太一陽一不下山。很快就是九月,命运将我和裴怀远一南一北地分开。
我爸送我去学校那天,黄昏的小城像被镀上了一层金。在小城火车站,裴怀远躲在远处的角落里,用唇语说着,我一爱一你。即便隔着人,我仍然能感觉到他眼神里的笃定,以及弥野兽汽车
漫在空气里的蓬勃一爱一意。
伴着火车咣当咣当的响声,我背着我爸,偷偷点开裴怀远发来的短信,心里像是有小鹿乱撞。这世上有人写过很多甜美的情话:英雄一怒为红颜,只羡鸳鸯不羡仙。春风十里不如你,你是人间四月天。而裴怀远对我说的是,还没分开就想你。
那样饱满、明亮且浓烈的感情,让我的心变得温柔。
这一年,我在北方的大学念法语。课堂上,我时常用手机地图默默计算两座城市之间的距离。而裴怀远有点忙,白天上技校,晚上去酒吧打工。他说要努力挣钱买到一辆小车,让我坐他开的车,听他听的歌。嘿,光是想想他握方向盘的样子,就觉得是件很酷的事。
我那么坚定地相信,他说的未来,都会一一到来。
四年后,裴怀远果真有了一辆车。
尽管只是一辆二手别克,年代久远,有些破旧,但裴怀远单手握着方向盘的样子,又帅又养眼。他开着车,载着青春无敌的我,从遥远的北方出发,一路向南,画面美好得像个不愿醒来的童话。
中途经过北京时,裴怀远歪着头问我,妞,爷带你逛京城呗。
那是我去了无数次的北京,可这次不一样啊,身边是开着车的裴怀远,是我一爱一着的男生裴怀远。他剪板寸头,留一缕小胡须,有那么一点小帅,还有那么一点小骄傲。我跟在他身后,一起走过烟袋斜街,踏过南锣鼓巷,在入夜的后海听一首民谣,在喧嚣的簋街吃一顿美食。只觉得,每一寸光一陰一,比蜜糖还要香甜。
玩够了,我们就继续赶路。抵达上海时,已经是五天后。裴怀远租的房子,在东台路。屋子有些陈旧,可是有什么关系呢,有裴怀远的地方,就是家。
东台路有个很有名气的古玩市场,不上班的时候,裴怀远就带我一家一家地逛。袖章、瓷器、茶壶、手表走到尽头,我们再绕道去菜市场。有时我们也会心血来一潮地去淮海路上坐双层巴士,一陽一光透过梧桐打在身上的时候,就会特别奢侈地希望,这辆车能一直开下去,永远不靠站。
就像我和裴怀远的一爱一情,如果能够一直这样生机勃勃,该多好。
一肩之隔却那么远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想,自己到底是从哪一分哪一秒开始嫌弃裴怀远的?
这一年的裴怀远,仍然在一家小公司做弱电工程师,他每天背着工具箱穿梭在各大写字楼。而我穿着体面的职业装,光鲜亮丽地出入淮海路的CBD,在这座城市开始有了一方小天地。
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就逐渐变得不一样了。
就像那天,裴怀远陪我在徐家汇买衣服,中途遇到同事Lisa时,我的本能反应,竟然是想要逃离。可惜已经来不及,介绍裴怀远的时候,我支吾了半天,才挤出三个字:我朋友。原谅我可怕的虚荣心,原谅我想要隐藏裴怀远的身份。
回去的路上,那辆破败的别克车,挤在拥堵的车流里,有那么一点扎眼。裴怀远像只受了伤的小野兽,但还是在我叫他的时候,扭头对我挤出一丝微笑。我内疚得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法说出口。
当我发现裴怀远不再带有光芒,甚至自己开始有些嫌弃他的时候,我的第一感觉是害怕。害怕的结果是,我开始慌不择路地寻解决的途径。
我给他报英语培训班,帮他去图书馆借卡夫卡,甚至还鼓励他辞职创业,裴怀远忙成了一个陀螺。我以为这样就能拯救一爱一情,却忘了揠苗助长的失败在于,人累,苗也不舒服。
有天我半夜醒来,发现裴怀远趴在电脑前睡着了。在文档里,他写着各种规划:三年后,将苏瑾娶回家;两年后,给苏瑾买房;半年后,让苏瑾买衣服不用看标价我看得红了眼眶。裴怀远的每一项规划都和我有关,我却越来越觉得,我们不是一路人。
每天和回忆作斗争
我一直有别的追求者。这对于一个长相尚可、一性一格温和的女生来说,再正常不过。
我想起我和裴怀远异地恋的那几年,有一次,有个学长在宿舍楼下兴师动众地向我表白。那天,刚好裴怀远来看我。我拉着他的手,走到学长面前,特别骄傲地说,喏,这是我男朋友。我这辈子一爱一的以及要嫁的人,只有他。
你知道什么是感情里的V认定吗?认定是舍你其谁,认定是非君不嫁,认定是你说私奔我马上就想跟你走,认定是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你已经被打上属于我的标签。
可这些年,我渐渐变得没那么死心塌地了。
隔壁部门的设计总监邀我共进晚餐时,我并没有拒绝。甚至,我还向裴怀远撒了个谎,然后去赴约。我慢慢学会与裴怀远以外的男人,保持适当的暧一昧。不越界,不言一爱一,却也不肯心甘情愿地嫁给裴怀远。
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每当这样的时候,我有多怀念以前那个拉着裴怀远的手,说“喏,这是我男友”的自己。那种发自内心的笃定,才是可遇不可求的幸福。可惜那样的一爱一情,以及那种坚定,再也不会有。
后来,我终于成功消耗掉一个男人对一爱一情所有的耐心。
有天,我打开家门的时候,房间里的每样东西都只剩下一半。裴怀远留在冰箱上的便签写着:我希望我这样一本正经地做出要离开的样子,会引起你的注意。我对着那张纸,哭得像个丢一了糖果的小孩。这句话,来自卡夫卡写给密伦娜的情书。原来那本卡夫卡,裴怀远真的用心读过。
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和回忆作斗争。
在我确定走不出那些回忆的.时候,我从房子里搬了出来。之后的两三年,我埋头工作,顺便谈了一场不咸不淡的恋一爱一,而再也没见过那个叫裴怀远的男人。
迟暮看落日的境地
XX年,我自己有了一辆小汽车。
5月,东台路古玩市场搬迁的新闻出来时,我还是忍不住在下着大雨的周末,驱车赶了过去。像是怀念一段老上海的时光,又像是悼念一段逝去的一爱一情。
从东台路出来,天已晚。车子经过夜中的黄浦江,仿佛置身于一座天空之城。雨依旧昌盛地光临这座城市,广播里说着关于前任的话题,背景音乐是莫文蔚慵懒的声音,“若不是一爱一着你,一爱一怎会不经意地就叹息”。
不久之后,听说裴怀远在小城大婚。
我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趴在桌上哭了出来。我能想象,裴怀远穿着西装,端着酒杯在人中微笑敬酒的样子。也能想象,他牵着新一娘一的手,接受众人祝福的样子。可惜他身边的那个人,不是我。可惜,后来坐他开的车,听他听的歌的那个人,也不是我。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那种感觉,像是在年少时期喝了一杯白酒,从此以为所有的酒都该如此浓烈。后来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像裴怀远那样较真而不计后果地一爱一我。只有在他那里,我才最珍贵。
这个世界上,看起来有很多未完待续的故事,但有时也许一个转身,就会跌入迟暮看落日的境地。我在通讯录里,给裴怀远的备注是法语的对不起,但其实我最想对他说的是,我一爱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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