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拉罗洛娜有关的两位阿兹特克女神,上图为腰间缠蛇的夸特里姑,下图为水神查尔丘特里奎。1
本人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她试图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结束自己和孩子的痛苦,结果造成两个孩子死亡。在接受记者的采访中,胡安娜宣称她是拉罗洛娜(La Llorona意思是哭泣的女人)。
作为传奇人物拉罗洛娜具有各种各样的形
象。最常见的样子是女妖型: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幻影,经常在湖泊或河流中出现,有时也出现在十字路口。她在夜晚出现,为她失去的孩子哭泣,传说,她的孩子是她自己用刀子或匕首杀死的,有的版本中也说孩子是被淹死的。在发现情人或者丈夫不忠,抛弃她,想娶一个地位更高的女人之后,她在疯狂的状态下犯下了杀婴的罪行。在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她通常会自杀。哭泣的女人常被描述为迷失的灵魂,注定要永远在人间游荡。对某些人来说,她是一个忌讳,父母常用她来吓唬孩子。
拉罗洛娜不仅是墨西哥经典的都市传说女鬼,在美国也是家喻户晓,墨西哥的父母亲经常用这个故事来
吓唬小孩不要在夜间出去玩。拉罗洛娜的故事出现在各种艺术形式上:电影,动画,绘画,诗歌,戏剧和面向儿童的故事书中。自1933年以来拉罗洛娜的故事多次被拍成电影,更是2005年开播的热门美剧《邪恶力量》(Supernatural)第一季第一集的主角。温子仁担任制片的恐怖片《拉罗洛娜的诅咒》定档在2019年4月的北美院线,再次把那个恐怖
的墨西哥复仇女鬼带到世人面前。拉罗洛娜的阿兹特克起源
拉罗洛娜的传说在墨西哥和美国的奇卡诺墨西哥文化中根深蒂固。这个传说的起源没有定论,但可以肯定的是,西班牙人征服墨西哥之前就有了端倪。拉罗洛娜曾经被认为是墨西哥被征服的十大预兆之一,与阿兹特克女神有关。《新西班牙诸物志》俗称《佛罗伦萨手抄本》,是一部关于墨西哥中部人文信息的百科全书式作品,于16世纪由方济各会修士贝纳迪诺·德萨哈贡编纂而成,从这本书中可以看出,两位阿兹特克女神与拉罗洛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一个是Ciuacoatl(蛇女),被描述为“一个残忍的野兽和一个邪恶的预兆”,她 “身穿白衣服”并且会在夜间行走“哭泣哀嚎”。她也被认为是“战争的预兆”。这个女神也可能与记录在手抄本中的预示墨西哥被征服的十个预兆中的第六个有关:一个女人在夜晚哀号,为她孩子的命运哭泣。
多米尼加的修道士迭戈·杜兰在一本笔记中详细描述了阿兹特克神的起源,并讨论了一个女神Coatlicue(夸特里姑,意思是以蛇为裙者),Coatlicue与Ciuacoatl经常被认为是一个神。夸特里姑是阿兹特克
战争之神Huitzilopochtli(威齐洛波契特里)的母亲。
杜兰将她描述为“人们可想象到的最丑陋,最脏的东西”。她的脸很黑,上面覆盖着秽物,
拉罗洛娜相当于一个现代的神话,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变化,自19世纪后期以来一直被用来反映和评论墨西哥的社会政治。
小心哭泣的女人!
文|何梦雨
墨西哥的拉罗洛娜——
WORLD VISION 2019.NO.7
是司掌河流、湖泊和淡水的女神,是雨神的。贝纳迪诺·德萨哈称她是“让人恐惧”和“引起恐慌”的神。
据说她淹死人并掀翻船只。献祭雨神和查尔丘特利奎的仪式,需要牺牲儿童。这些祭品是从母亲那里买来的,孩子们哭声越高,据说祭祀就越成功。世界各地都有拉罗洛娜
拉罗洛娜也常常和玛琳琦(La Malinche,意思是“船长的女人”)的故事交融在一起。1519年4月,西班牙殖民者科尔特斯的11条船出现在墨西哥东海岸的水面上 (今天的维拉克鲁兹)。然后,他在墨西哥海湾得到了一个女奴,这个后来被印第安人称为玛琳琦的女人通晓多种土著语言,很快又学会了西班牙语,因而成
看起来像是从地狱里出来的。她
等待儿子从战场归来回到她身边,在他离开时为他哭泣和哀悼。杜兰还记述了西班牙征服之前发生的一些奇怪事件,据说这些事件使阿兹特克国王蒙特苏马陷入困境。其中一件事是一个女人“哭泣呻吟着漫步街头”。
虽然这些女神已经满足了拉罗洛娜传奇的一些元素,但我们需要寻另一位女神,以便到拉罗洛娜与水和杀婴的联系。根据佛罗伦萨手抄本的记载,水神“查尔丘特利奎”(Chalchiuhtlicue,意思是翡翠裙子)
为科尔特斯的翻译和情人。西班牙人认为她在西班牙征服阿兹特克帝国的过程中功不可没。土著人则视其为叛国者,甚至将阿兹特克帝国的覆灭归罪于她。因此,她经常被描绘成一个被西班牙情人抛弃的土著女人。
拉罗洛娜的故事其实也是许多欧洲的民间传说的主题,比如说日耳曼的“白衣女人”,据说这个白衣女人是图林根的一位伯爵夫人,她认为自己的两名子女是她再婚的阻碍从而杀了他们。蛮族女孩遭遇情人的背叛,愤怒之下杀死自己的孩子,这样的故事可以追溯到古希腊神话中美狄亚和伊阿宋的传说。
哭泣的女人,这个普遍的神话具有如此不同的版本,看起来可能很奇怪。其实,民间故事会随着地域的变化而变化,因此不同地区的哭泣的女人有着不同的版本。另外,随着时间的推移民间故事本身也会发生变化,这些故事因此能够体现出来不同的社会政治气候。
在审视拉罗洛娜这个特定民间传奇的发展时,可以看到不同的故事讲述者的不同观点。直到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民间故事才出现在印刷品中。然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拉罗洛娜的许多故事元素随着时间而不停发生变化的历史轨迹。
1917年的戏剧《拉罗洛娜》
1917年的戏剧《拉罗洛娜》,由Francisco C. Neve导演,背景设在菲利普二世(1556-1598年)统治
时期。主角是路易莎,她和情人拉米罗育有一子。拉米罗是科尔特斯的儿子,比路易莎的社会地位要高很多。他们在一起六年了,拉米罗想娶一位富有法官的女儿为妻。路易莎对此并不知情,拉米罗认为他背着路易莎结婚后,还可以继续与她保持情人关系。一个追求者把拉米罗即将举行婚礼的消息告诉了路易莎。拉米罗不仅不忠,为了荣誉和地位娶了社会地位更高的女人,他还想将儿子从路易莎身边带走。路易莎告诉他,他可以拥有儿子,然后用匕首杀死了孩子。
路易莎被认为是女巫,判处绞刑,公开处决。之
后拉罗洛娜不断出现在拉米罗面前,他非常懊悔
并且悲痛而死。
该剧在一定程度上讽刺了当时的阶级制
度,特别是男性的荣誉观念。拉米罗的和
儿子在当时的贵族社会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围
绕着他的爱情生活的八卦耳语是他虚假婚礼的
伴奏曲。
这个版本反映了墨西哥殖民者的生活。最
初在墨西哥,西班牙妇女很少,这意味着土著女
人和西班牙男人之间的结合相当普遍,到了16世
纪末,欧洲妇女的人数开始增加,土著或混血儿
拉罗洛娜的故事其
实也是许多欧洲的
民间传说的主题。
WORLD VISION 2019.NO.7
妇女的社会地位开始下降。当西班牙殖民者到达阿兹特克帝国的首都特诺奇提特兰时,阿兹特克帝国统治者让西班牙人娶印第安女人为妻,这些印第安女人通常是贵族女性,对西班牙人来说,与印第安女继承人结婚成了一条便捷的成功之路。非婚同居也很常见,在某些情况下,西班牙男人依据当地一夫多妻制的惯例,可以拥有多个妾。
那些与西班牙人通婚的土著和混血女人的命运各异。有些人因为与西班牙男人的结合受益,生活安稳,社会地位有所提升。但更多的女人,会因为更年轻貌美的女人,因为一个西班牙妻子,被抛弃。更令人担忧的是,这种结合生育的孩子,往往都被从土著或混血母亲身边带走,这种做法源于西班牙人的传统——把子女从“任性”的母亲身边带走。历史学家凯伦·维埃拉·鲍尔斯(Karen Vieira Powers)解释说,“当这种做法进入新世界,并应用于与西班牙男子生育子女的土著母亲身上时,她们被认为是种族卑下,性别上处于劣势的,西班牙男人认为她们不能正确地教育孩子,尤其不能教育好女儿,因为西班牙对贞洁观的强调,印第安人并不那么重视。因此几代混血儿童被西班牙人养大,尽管他们身上背负着两种文化遗产,但是在成长过程中一直被教导母亲的文化是低下的。
土著女人和混血女人的生存状况继续恶化。到了16世纪末,西班牙妇女越来越多,尽管西班牙男人和土著女人、混血女人的结合仍然存在,但合法性日益受到质疑。到了17世纪,西班牙出生的女性大量来到殖民地,甚至克里奥尔女性(在16~18世纪时,克里奥尔是指出生于美洲,双亲是西班牙或者葡萄牙人的白种人)也失去了欧洲血统所带来的社会地位。种族的纯洁性越来越受到重视,殖民地骚乱和民众叛乱不断,于是宗主国通过立法不断限制混血的权力。种族隔离制和限制混血儿子的继承权等相关法律相继出台。
1933年版的拉罗洛娜故事
在1933年版的拉罗洛娜故事中,关注的重点已经不再是阶级差异了。这个由Antonio Guzman Aguilera创作的小说和电影剧本,故事设定在20世纪30年代,主角是科尔特斯的后裔,科尔特斯在征服期间被死亡女神诅咒。当得知情人,男孩的父亲,将要娶一位美国百万富翁的女儿后,拉罗洛娜操纵女主角玛戈特,诱使她试图杀死儿子。和1917年的戏剧一样,女主角因为情人想带走儿子而被激怒。在1933年的电影中,拉罗洛娜是孩子的土著保姆,最终被女主角的爱慕者,一位医生杀死,然后医生又救回了男孩。
这个版本和1917年的戏剧之间有一些相似之处:拯救男孩生命的医生一直爱着玛戈特,但与之前的故事不同,最后他们确实坠入爱河并结了婚,让玛戈特的儿子合法化。这似乎是墨西哥人民团结的一个隐喻,影片的最后出现了印第安古老城市特奥蒂瓦坎遗址,一个疲惫的印第安老人,一架飞过头顶的飞机和一辆快速奔驰的汽车,飞机和汽车的声音淹没了拉罗洛娜的哭声,象征着诅咒已被打破。
在这部电影中,科尔特斯成为反派。这暗合了20世纪30年代墨西哥反西班牙情绪高涨的社会背景,这个版本中的坏人不限于西班牙血统,同时反映了墨西哥与美国之间的冲突。出人意料的是这部电影中土著保姆是最大的坏人。这反映了20世纪30年代卡德纳斯政府奉行的政策,寻求“印第安人墨西哥化,而不是墨西哥人印第安化”。一方面,印第安人辉煌的过去长期以来一直是墨西哥国家身份认同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另一方面,印第安文化不是真正的墨西哥文化,而是阻碍墨西哥国家统一的障碍,种族融合才是解决方案。
1959年的单幕剧《拉罗洛娜》
“哭泣的女人”的后来版本中,最大的恶人变成了西班牙殖民者,英雄则是混血和土著。例如,卡门·托斯卡诺1959年的单幕剧《拉罗洛娜》对征服和殖民时期提出了严厉的批评,该剧特别关注西班牙征服者对土著的压迫。该剧把西班牙的精神征服也表现得相当混乱,新西班牙在剧中就是一个混乱的地方,神职人员和世俗当局之间也关系紧张。该剧的主角是路易莎,一个混血儿,她的情人努诺是一个西班牙征服者,他秘密地娶了一位富有的西班牙女士安娜,想
返回西班牙。努诺一点也不关心路易莎,也不关心他们的孩子。路易莎刺死了孩子们并把他们的尸体投入运河,做这些她毫无悔意,而努诺似乎完全不受影响。路易莎在城市广场受到审判,被处以绞刑,在处决之前,路易莎说出了大段独白,她说:所有的血都是一样的,但是作为一个混血儿,她不知道她属于哪里,该遵从哪种传统。血液的纯净是贯穿整部戏剧的主题,征服者不希望印第安人的血液弄脏他们的刀剑,努诺希望娶安娜,因为他们有相同的血液。路易莎很高兴她的孩子们已经死了,这样他们就不会受她受过的苦:尽管她两边的祖先都有辉煌的过去,但她必须像奴隶一样工作。被处决后,路易莎的鬼魂开始复仇,努诺精神崩溃并死去。剧中一位诗人描述了特诺奇提特兰城的毁灭。似乎被西班牙人抛弃的路易莎就像是土地上的资源被掠夺一空后,被西班牙抛弃的墨 西哥。
在1959年的剧中,可以发现1917年剧中的许多观点,这恰恰代表了诺贝尔文学奖奖得主墨西哥作家奥克塔维奥·帕兹的观点。在1950年的文章《孤独的迷宫》中,帕兹将拉罗洛娜称为“墨西哥母性的代表之一”,将她视为墨西哥身份的象征。根据帕兹的说法,这种身份围绕着墨西哥人对自己作为“被侵犯的母亲之子hijos de la Chingada”的看法。帕兹解释说:动词chingar代表着暴力,意味着以武力入侵…… Chingada是被强行侵犯、被欺骗的母亲。这种侵害的表现是征服,其典型象征是玛琳琦,她后来被西班牙人尊称为堂·玛丽娜(Dona Marina),尽管她被卖为奴隶,命运掌握在征服者手中,但是她仍然被描绘为印第安人的叛徒。这种不合适且高度厌恶女性的观点把一个文明的失败归结到一个被剥夺权利的女性身上,至今这种看法仍然广为流传。帕兹说“墨西哥人仍然没有原谅玛琳琦的背叛”。即使有无可争辩的证据表明,阿兹特克是在数千名土
著盟友的帮助下被一支西班牙军队击败的,但
这样的事实在流行文化中经常被人遗忘。
在墨西哥的创世神话中,玛琳琦成了夏
娃。至于她与科尔特斯的关系,帕兹坚持说
“她自愿献给了征服者,但是一旦没用了就被
抛弃”,所以很容易看出她是与拉罗洛娜传说
联系紧密的女人。她给科尔特斯生了一个儿子
的事实也助长了这种认识:他们的结合象征着
墨西哥作为一个混血国家的诞生。
拉罗洛娜的当代神话
赫霍奇米尔科是墨西哥城南面28公里处的
一个镇。在那里,阿兹特克人为生活开掘了多
条运河。如今作为世界文化遗产地每年都会上
演《拉罗洛娜》的戏剧,再次表明了这一传奇
故事作为墨西哥身份表达的重要性。例如,一
则戏剧广告说:“我们的国家是从拉罗洛娜的
眼泪中诞生的。”该剧在十月底开幕,持续两
周,演出到十一月初,与亡灵节的庆祝活动重
叠,这场戏剧已经演出了20多年。
这部剧与1959年的单幕剧《拉罗洛娜》有
相同的主题,西班牙人是最大的恶魔,人物形
象单薄,坏得很彻底,而土著的祭祀仪式则完
全无害,完全和平。不同之处在于,拉罗洛娜
的角现在成了土著女性,不是混血儿。同样
地,她也是被征服者诱惑,然后她的西班牙情
人因为要与西班牙女士结婚而被抛弃。土著女
孩被她爱人背叛后悲痛欲绝,投入湖中淹死,
一同死去的还有未出生的孩子。
目前版本的拉罗洛娜的故事是对玛琳琦和
科尔特斯故事的重述。拉罗洛娜向西班牙人传
递信息,因此被描绘为人民的叛徒,她的行为
导致了印第安人的失败,这已经成为传奇的一
部分。除了向玛琳琦致敬之外,该剧还包含了
民间故事的另一个元素,在戏剧一开始,阿兹
野兽汽车特克的母亲神就为她的孩子们哀叹,并预言了
亡灵节的家庭传
统:修缮墓地,在
家中装饰已故亲人
的祭坛,与城镇中
心娱乐游客的庆祝
活动有很大的不
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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