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因饲喂而弃捕食,纵有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也终究沦为供人观赏的玩物,被旨在淘金的自然法则所筛掉的泥土。
    晋太元中有武陵渔人,驾一叶之扁舟,渺沧海之一粟,虽只有蓑衣一袭,孤楫一副,却能在落英缤纷的桃花林后寻觅到梦的归宿。
    野兽沉溺于嗟来之食而废狩猎之能力,武陵人穷尽十里之桃花却不醉心于芳草鲜美的旅途。余以为,那桃花源的“豁然开朗”,也许正积淀于这邂逅桃花后的上下求索,而非野兽般呼尔而与之的守株待兔。
    溯历史长河望去,人之一世,往往能忽逢桃花绯红的炫目:战国有夫差,少继阖闾之遗业,振长策而御宇内,居东南而窥中原;北宋有仲永,满月吟诗,垂髫作文,生有腾蛟起凤的天资禀赋;后唐有庄宗,弱冠即师百万之雄兵,东缚燕王,北拒契丹,力挽华夏之气数。我们总是希望,他们能在邂逅人生的“桃花林”后“欲穷其林”,不沉湎于短暂的满足。
    然而,青史竹帛总是事与愿违:庄宗困于伶官,仲永伤于丧志,夫差亡于黩武。他们本是凶猛的野兽,却沉溺于偶然饲喂后的无尽等待,殊不知,这终究是必然的迷失自我。
    难道不是吗?桃花林是桃花源的掩盖,但又何尝不是桃花源前的考验?
    难道不是吗?游客喂食是对野兽的赞赏,却又何尝不是对觅食者的砺炼?
野兽汽车    困于秦,痴于汉,又怎会知魏晋?溺于饲喂,失其本心,又怎会成为强者?
    看看吧!当今社会,我们有多少人沉醉于夹岸的桃花而不知前行?又有多少人沉溺于现代生话的饲喂而丧失了进取的本性?那还是我们吗?当被地铁汽车娇惯了的双腿在本该自由驰骋的跑道上酸陈痛楚;那还是我们吗?当被键盘触屏所驯化的双手在陌生的尺素间写下难以辨识的字符;那还是我们吗?当被耳机高音的双耳无法感知到颠沛流离者无助呐喊的声音;那还是我们吗?当被繁弦急管灯红酒绿所饲喂的内心在社会人性的缺失前尽显冷漠麻木。
    桃花满园,且看桃源何存?
    困于饲喂,试问兽性何在?
    浪遏飞舟,溯洄而上,竟蓦然发现,这桃花源,这兽性,我们本不曾失去:望东汉刘秀,为天地立心,得陇不足,而又望蜀;观东晋周处,为生民立命,击水斩蛟,复搏猛虎;看南朝宗悫,为盛世开太平,乘长风破万里浪,封狼居胥,饥餐胡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流连于桃花的渔人啊!请缘溪毅然而前行!
    乞身索食的野兽啊!请重新踏上捕食的征途!真正的强者,唯有在“桃花林”中不坠青云之志,在“游人”的“喂食”后不迷失了自我,才能达到人生的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