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界观 OBSERVATION SCOPE VIEW
www.sjgzzs
80
在画面中流动的叙事化音乐符号
——昆汀·塔伦蒂诺电影音乐的引用、改编思路分析
张博
（中国传媒大学，北京 100000）
摘    要：昆汀·塔伦蒂诺电影作品独特的音乐符号表达方式与当代艺术创作手法的形式上存在的关联，尤其以反讽、拼贴、模仿、含混等手法等，是一种将音乐符号化的逻辑。抛开电影文本之外的文化偏见以及所谓的“好莱坞的政治正确”，本文仅从视听风格和电影呈现的角度对昆汀电影中出现的音乐加以分析。关键词：昆汀；电影配乐；莫里康内；当代艺术一、引言
2019年好莱坞著名导演昆汀·塔伦蒂诺的第九部长篇电影《好莱坞往事》上映，从该片的原声歌单中不难
看出，其中大量使用不同作者和流派的套用音乐。说起昆汀所有人的第一印象都不免是他的暴力美学、黑幽默、话唠、非线性叙事等一些列作者标签。单就昆汀电影中音乐的角度来看，似乎我们没有办法到一个现有系统将这一类试听概念进行梳理概括。在好莱坞众星云集又漫长辉煌的商业电影史中，这种配乐的工作方式，以及它呈现出来的独特视听效果，似乎具有一种专属于昆汀的魅力。同时，在昆汀电影审美影响下的世界各地导演们，让这种独有的试听风格在自己的土壤上开花结果。众所周知，独特叙事顺序、音乐选配和暴力场景的使用被影评人们称作昆汀电影三大法宝。在多部长篇作品里，昆汀都选用了莫里康内为西部片著名导演莱昂内的电影所作的配乐，就连他自己也声称算得上是把影迷这个身份发挥到极致的导演，拍片的时候把自己所有爱不释手的元素都堆进电影里。
关于电影音乐，一般分为两种形式：一种是“创作音乐”，一种是“套用音乐”，也称之为“引用音乐”套用音乐就是指选择已经独立发行的音乐作品，或者借用其他电影的配乐，改编或直接截取到自己的电影创作中成为叙事的一部分。伟大的导演斯坦利·库布里克作为一个音乐品味良好的导演，在自己的电影中多次放弃配乐作曲家的原创作品，转为套用古典音乐最后化起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而被人津津乐道。最令人熟知的片段当属《2001太空漫游》中《蓝多瑙河》的运用，堪称影史经典。作为好莱坞为数不多的拥有最终剪辑权的导演，他曾经极端表达过一个观点，认为音乐对于电影而言太重要了，他收藏了大量的电影原声专辑，脑中就有最棒的配乐曲库，通过套用他认为优秀且曾经获得过成功的配乐，就可以直接的与莫里康内，约翰贝里这样的大师合作。这一观点不仅凸显出导演对音乐对
掌控能力，也凸显了他个人音乐审美品味在电影中对作用。这与当代艺术尤其是当代美术视觉作品创作中的反讽、拼贴、模仿、含混等手法存在着形式上的关联性。笔者将昆汀的配乐方式称之为“当代艺术式”的符号化配乐逻辑，以下尝试分析几个要点。
二、贴合叙事需求的拼贴式音乐呈现
从昆汀早期三部长篇的题材和风格中我们很容易到香港武侠片、美国西部片的原型和意象。故事的内核也离不开西部片传统黑帮、盗匪、边缘人物的故事，多数围绕一个以暴制暴的故事结局来完成对暴力场景本身的塑造。因此，早期昆汀电影中几乎没有氛围型的配乐，一方面原因是密集的
对白让加入音乐显得累赘，另一方面，他的电影音乐大多数出现在重要的表意和叙述画面下。多数以当时的流行歌曲为主，所以歌词本身也承担叙事的一部分。昆汀电影中的音乐组合手法更像是80-90年代开始走向繁盛的波普艺术，在不断的拼贴组合时代背景下各种流行元素，拼凑出一个作者想要营造一个符号化的叙事语境。让观众在故事还未展现出它的全貌时，已经了解了它的时间地点甚至部分人物特征。
（一）有源音乐的合理铺设
如《落水狗》这样的早期昆汀电影，音乐登场的方式绝大多数是有源音乐。所谓有源，指的是画面中
存在可以发出声音的物体，通过一系列演员和镜头的调度，让音乐客观的传导到观影者的耳中。经典的场景如《低俗小说》中Mia 在餐厅参加妞妞舞比赛时的音乐，就是有餐厅的乐队演奏出来的。而回到Mia 家中再一次的舞蹈，是从壁挂式的唱机播放出来的。有源配乐对于使用在画面的好处显而易见，它紧贴故事情节自然而然的就发生了。观众丝毫不会有突兀的感觉，而于此同时，音乐又承载了画面的情绪。由于有源音乐的大面积介入，就弱化了选用音乐的风格多样化的问题，导演可以选择任何一种形式、任何风格的音乐加入符合场景逻辑的画面中，通过故事情节的合理化，使得原本毫无关联的几段音乐就结构化组合在一部分电影中。此时，音乐甚至代替了对白、环境等其他声音，直接主观的描述了一段故事情节。
它同样可以看作是一种伴随着B 级片特有的奇观化符号展示拼贴逻辑。所谓“B 级片”是一个无从考证的定义，但从电影工业的角度上看是一种好莱坞经济萧条时期商业妥协的产物。B 级片大多成本低廉，粗制滥造，但因涉及内容却是精致的大投入好莱坞电影所不常涉及的怪力乱神、凶杀暴力、情以及低俗幽默等等，满足了人们猎奇或偷窥的欲望心理，广受当时年轻人的喜爱，也成为来六七十年代美国青年亚文化象征符号之一。事实上，昆汀所处青年时期，也正是深受这样的文化潮流所影响，而最终作用在他的电影创作中。但是B 级并不一定代表劣质，它更像是一种杂糅着各种当代流行元素的戏仿，这个模式被各种发迹于圣丹斯电影节导演所以惯用，昆汀也是其中一员。事实上，导演也在选用一些私人审美趣味的音乐进行看似无逻辑的组合，比如昆汀电影里最常出现各种风格的摇滚乐，60年
代也是真正属于摇滚乐蓬勃发展的年代。但只有昆汀这样切身经历过整个时期，摇滚乐的在美国乃至世界空前繁荣又逐步走向衰退，才能把音乐反应时代气质这件事做得信手拈来。我们从每一个电影情节的主人公行驶的车辆中收听到的车载广播音乐，正是那个时代的年轻人耳熟能详的作品。因而构建一个相对确切的
作者简介：张博（1990.04-），男，汉族，中国传媒大学音乐与录音艺术学院硕士在读，中国传媒大学，研究方向：传媒音乐应用。
艺术探讨
时空观。
（二）无源音乐的场景引入
当无源的音乐突然跳入观众的听觉感知中，导演一定是非常希望观众能注意到这一段音乐的存在。在《好莱坞往事》的标题字幕开场戏，开场两位主人公坐上并发动那辆凯迪拉克Coupe DeVille时，主演的字幕名字和画面中的人物是刻意错位的，从画面上先入为主的告诉观众“梦是反的”。而此刻响起的那首1965年热门单曲，Roy Head演唱的《Treat Her Right》，Clean tone音为主的吉他Riff作为有时代典型性的音乐动机和小号一起做简单的乐句重复，调性鲜明而简洁。有意思的是这首歌的歌词第一
句：“I wanna tell you a story”。这仿佛就导演刻意为之，从音乐语言和歌词上同时作用，营造一个故事的经典开头旁白：“从前在好莱坞……”熟悉的元素一幕幕随着车的行进向观众袭来，让真正经历过这个时代却早已经两鬓花白的观众瞬间泪目。这就是脑海中的60年代，是好莱坞给大家制造金梦境的那个60年代。另外，昆汀电影独特的章回体小说式的分段模式，使得从视觉上很容易到段落的分割线。因为大多数情况下，导演直接通过Chaper1.2.3……的页面进行一个段落与段落的衔接。此时声音的分隔方式也需要一个干脆利落。在《八恶人》中，每一个章节的段落都会重现一次莫里康内为该片原创的主题动机配乐。只在配器上略有不同，由于时间线的打乱，这种分章方式和配器的复杂程度进行结合进行表意。让观众有一种时间穿梭的感觉。音乐和天气环境的氛围紧密结合起来：暴雪未至的时候，配器趋于简单，高频打击乐器奏出一条简单的旋律线。而当暴雪中过程中，危机四伏的小客栈里将要开始杀戮的时候，旋律还是主题动机，但配乐已经加入了铜管和弦乐的拨奏，悬念层层递进又呼之欲出。
三、风格化表达需求的音乐改编
如果说早期昆汀都是在虚构一个时空去完成一个黑、暴力荒诞的故事，那么从《无耻混蛋》开始，昆汀将自己天马星空的思维触手伸向了改编、戏仿的领域。它拥有一个明确的时代特点和故事背景但结局一定要改写历史，让历史事件披上一层荒诞的黑幽默外衣。这时候音乐的选用更加主题化，它更像一条潜在的叙事线，也是电影的节奏线时刻在帮助画面讲一个隐含的故事，甚至有时候代替画面
进行留白。
（一）黑幽默与间离化的音画对位
黑幽默和暴力场景贯穿昆汀电影的始终。昆汀表达幽默的手段，甚至远高于其描写暴力场景的能力。在他的电影作品中，暴力从来都不会按照观众的预期如约而至，他定会把暴力至于一种戏谑的场景中。让血腥、死亡不再只意味着赤裸裸的暴力。《低俗小说》中的经典场景，当布奇与黑道大佬落入变态店老板手中，故事情节急转直下，声音却开始了更多情绪化的表达。黑电影结果往往充满讽刺，虽然正义战胜邪恶像所有西部故事片一样，恶人会得到应有对惩罚。昆汀的电影充斥着各种形式的“Happy Ending”，然而美好的结局就一定是快乐的吗？晴朗的天空里也会飘偶尔飘过一朵小小的乌云。当每一个小故事线的闭合，最终拼凑成的完整的非线性叙事的逻辑闭环。导演似乎都在用音乐做一条导演评论音轨告诉观众：其实电影所要传达的就是一种介于真实与虚构之间的迷幻，事实可能比电影更荒诞。在昆汀的大部分涉及动作暴力的电影中《低俗小说》《不死之身》《无耻混蛋》《杀死比尔》《八恶人》以及《好莱坞往事》都有一场非常重要的主角参与的屠杀戏，大面积的砍杀、战将电影的情绪推向荒诞的极致。无论他如何铺陈这样的一场戏，
音乐都占有非常巨大的表意空间。乌玛瑟曼在《杀死比尔》
最终一场酒馆戏里，一首《Nobody but me》的渐进，又如《无耻混蛋》苏珊娜复仇片段，伴随着着
大卫鲍伊的《Cat People》，女主角的准备，化妆、手上膛……画面像嵌入
在每一句歌词里，紧凑的推进着画面。
（二）创造虚构架空历史，含混声音的意义
昆汀在大历史背景下的虚构情节，在他的作品中反复呈现。譬如新片《好莱坞往事中》就改写了大导演波兰斯基一
家悲惨的遭遇，同时给以组织曼森家族一个血腥却大快
人心的结局。这里出现的音乐借由莱昂纳多饰演的这位主
演所聆听的收音机里传出的一首为电影重新改编过的《You keep me Hangin’On》，呈现了近三分钟的血腥但又充满这
凯迪拉克的故事戏谑的暴力画面。暴力的场景几乎与音乐进行了一一对应，
这一段来自主角耳机的音乐，它的出现即规划好了主角在这
场戏中的行动路径，也把这场在历史中真实发生的悲剧，调
侃成了一段鸡飞蛋打的闹剧，最终还有一个的伏
笔的呼应。这样的声音与画面的一致性，甚至是一种天作之合，也许后配的原创作曲也未见得能够达到的一种精妙。同样的
例子，还有《无耻混蛋》中希特勒被杀的场景。从这一点看，
对历史的改写，与当代艺术不断在消解历史，消解意义本身
的方式也不谋而合。真实的历史显然是更加残酷冷峻的，但
是作者要呈现的是此刻的荒诞，在消解历史的过程中，也在
对冰冷的历史事实做一些个人化情绪表达。符号能结构化一
个历史环境，而架空历史里的结局又在解构符号，让我们阅
读一本亦真亦幻的历史。谁能确定打开下一个抽屉就一定没
有薛定谔的那只猫呢？
四、结论
音乐选配可看作是一个与当代艺术相类似的符号化构建
逻辑，一种让音乐替你讲述画面故事的方式。昆汀的方式是
对一种对过往的重构，也可以看作是一种六、七十年代好莱
坞气质性符号元素的奇观化展示。一方面，我们肯定导演个
人音乐品味将会大幅提高电影音乐在电影中的表现质量。另
一方面，我们也不否认电影配乐作曲家、音乐编辑、音响导
演在电影创作中起到的不可替代的作用。但是，昆汀的离经
叛道，才是影迷最熟悉的味道。抛开电影文本之外的文化偏
见以及所谓的“好莱坞的政治正确”，单纯从视听风格和电
影呈现的角度，昆汀自身的审美逻辑随着每一部新片的产出
逐渐纯熟。他在电影中对音乐的使用和把握值得反复玩味，
也给今后的电影音乐创作，尤其是年轻的独立电影人在音乐
使用上的风格拓展提供了一个可供分析参考的样本。
参考文献：
[1]曾田力，雷伟.电影电视剧音乐分析教程[M].北京：中国
传媒大学出版社,2006:87.
[2]王浩龙，李素艳.昆汀·塔伦蒂诺暴力美学电影声音创作的
后现代性[J].当代电影,2015(07):143-147.
[3]佛克马．走向后现代主义[M]．王宁，译.北京: 北京大学
出版社，1991.17
[4]胡家玮.昆汀·塔伦蒂诺的颠覆游戏——《杀死比尔》赏析[J].西部广播电视,2015(16):132.
[5]马云飞.昆汀·塔伦蒂诺黑暴力电影叙事艺术研究[D].
西北师范大学,2016.
视界观 OBSERVATION SCOPE VIEW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