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的七位伯乐
作者:赖晨
来源:《档案天地》2012年第11
        莫言获得今年诺贝尔文学奖,可谓是破天荒的大喜事,有道是,吃水不忘挖井人,树有根,水有源,任何有出息的人都是站在别人肩膀上的,那么托起莫言、充当他伯乐的,有哪些人呢?
        原名管谟业的莫言,1955217鬼怪汽车日,出生于山东高密市大栏乡平安庄一个14口之家的大家庭。成名之前,他遇到过许多领路人,就是他们把他带入了文学殿堂,让他成为世界级大文豪。
        第一位是祖父管遵义。祖父是一个聪明的文盲,木匠活做得漂亮,善理财,土改时被定为上中农。他博闻强记,能打一手好算盘。过去村人买卖土地,不管地块多复杂,他能很快算出它的面积;不少复杂的家具器械,看过一遍他便能做出来。祖父洞察世事,天文地理知识,改朝换代的历史,神仙鬼怪的故事却知之甚多。祖父的故事,是对莫言最早的文学启蒙。莫言辍学后,每日割草放牛,成了地道的农民,期间受到祖父的教诲,受益匪浅。辍学后的莫言上了
滞洪闸桥梁工地,因为偷吃了生产队的萝卜,被罚到像前请罪,回家又被父亲毒打,还是祖父救了他的命,爷爷说,不就是个破萝卜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祖父保护了饥饿的莫言,祖父引导了莫言的人生。因为此事,当了兵,上了大学的莫言写就了他的成名作《透明的红萝卜》。
        第二位是大哥管谟贤。大哥学习很好,1963年高考分数可被北大录取,因家穷,选择了免费的华东师大中文系。儿时的莫言时常拿大哥的作文来学习,并引用到自己的作文中去,包括以后莫言的作品中,也受到其作文的影响。大哥留在家里的书,特别是高中的文科课本,都是他和二哥管谟欣抢着读,莫言非常好学,凡是带字的都着看,曾经背过《新华字典》。上世纪60年代,大哥编了《刘禹锡诗文选》,寄给莫言,他学得很认真。莫言到部队上开始尝试写作,把习作都寄给大哥修改,从字词,到结构。
        第三位是小学老师张作圣。莫言三年级时,讲台上站着一个瘦高个子的新老师,两手支在桌子上,抑扬顿挫地在训话,教室里鸦雀无声。这个24岁的青年教师叫张作圣。张老师语文、数学、体育、音乐一人担当。班上32个学生,莫言是班里最小的,呆呆地不说话。莫言上四年级时,写了一篇关于劳动节学校开运动会的作文,张老师大加赞赏。后来,他写了许
多作文,都被张老师当作范文在课堂念,有的还被抄到学校的黑板报上,有一篇还被附近的中学拿去当范文学习。四年级的下半年,张老师组织成立了5人作文兴趣小组,莫言是小组成员之一,也是个活跃分子。那时学校倡导搞勤工俭学,学生给生产队割草挣钱。有了钱,张老师就搞起了一个图书角。莫言的父亲管贻范会木匠,张老师就请管贻范给做了个木箱,叫莫言管理,负责同学的借阅,莫言是近水楼台,一睹为快,洋洋自得。由于莫言的突出表现,在班级选班级干部时,莫言当上了学习委员,在班级起到了良好的作用,班级学习风气浓厚。张老师也是个文学爱好者,他保存的好多书,像《苦菜花》、《青春之歌》、《烈火金刚》、《红旗插上大门岛》、《吕梁英雄传》、《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都借给莫言看。张老师告诉了莫言作文也是可以虚构的。这个会写作文的瘦小子,在班级中到了自信。
        第四位是右派单大叔。莫言小学五年级辍学回家当了放牛娃。莫言邻居有个姓单的人家,解放前是开烧酒作坊的,他们家有个儿子,在山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学习过,毕业后在济南工作过。1957年反右运动时,他当了右派,回到高密老家,当了一个真正的农民。他是个讲故事的高手,且对作家生涯十分神往,经常说一些关于作家的传奇。他说有一个作家,写了一本书得了一万多块钱稿费。如果用烧鸡来打比方,这笔巨款可以买一万只烧鸡。济南还
有一个作家,因为写作有钱,生活非常腐败,一天三顿吃大白菜肥肉馅饺子,一咬,唧唧地满嘴流油……莫言听得垂涎三尺,十分羡慕。这让莫言对文学殿堂充满了憧憬。莫言他问这个右派叔,只要能写出一本书,是不是就不用放牛了?”“右派大叔回答说:岂止是不用放牛!简直一辈子可以富得流油。
        第五位是编辑毛兆晃。1976年,莫言参军,来到烟台龙口(黄县)某通讯团服兵役。1979年秋,莫言被调到狼牙山下当政治教员。因为久久未能提干,郁闷的他拿起笔写小说。其时,临近部队的保定市文联主办的文学双月刊叫《莲池》,莫言写好小说后,寄过去,退回来,再寄,又退。终于,有一天,收到了《莲池》编辑的一封信,信上说希望他去编辑部谈谈。兴奋的他一夜未合眼,翻来覆去地看信。翌日一早,他搭上长途汽车来到编辑部。那位编辑叫毛兆晃,50多岁,他说莫言的小说有一定基础,让他改改。莫言回部队后,感到不好改,干脆写了新一篇的寄给毛编辑,毛编辑说,还不如上一个呢。莫言不气馁,把两个小说杂糅在一起,又送到编辑部。此即莫言1981年秋发表的第一篇小说《春夜雨霏霏》。莫言深受孙犁先生的影响,小说带有散文诗彩,《春夜雨菲菲》即如此。接着,《莲池》又发表了他第二篇小说《丑兵》。
        有一次,毛兆晃到部队看莫言,在交谈中,莫言说这个山上出产水石,是很好的石头。毛兆晃说自己平时也喜欢养花弄草,喜欢漂亮的石头,希望莫言给他采一块。为了感谢毛编辑,莫言用一麻袋从驻地背了两块大石头,足足有80多斤,跑了几十里路,爬到六楼送给毛编辑。把毛编辑吓了一跳,他说,他只需要拳头般大小的石头。
        在此之前,他曾给包括《莲池》在内的很多地市级的文学期刊投过稿,但从没有发表过。可以说,《莲池》是莫言小说创作中的一个重要的起点。可以这么说,没有毛兆晃和《莲池》就没有后来的莫言及其诺贝尔文学奖。
        第六位是孙犁。1982年夏,27岁的莫言被破格提拔为正排职教员,被调到北京延庆县某机关工作。翌年,《莲池》发表了莫言的两篇小说:《售棉大路》和《民间音乐》,第一篇被《小说月报》转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莫言的短篇小说《民间音乐》,受到美国南方派女作家麦卡勒斯的短篇小说《伤心咖啡馆之歌》的影响而写成的。个性泼辣的小酒店女老板花茉莉偶然收留了流浪到小镇的盲人乐师,一度被小镇的长舌男女非议。盲人乐师用自己纯净的音乐,净化了这些猥琐的心灵。人们被其音乐所吸引,络绎不绝地来花茉莉的酒店消费。花茉莉爱上了盲乐师,想嫁给他。盲乐师发现自己的音乐被铜臭污染了,坚决离开了。
花茉莉为了他,也跟着消失了。小说用高贵的精神来反衬世俗的卑下,歌颂了盲乐师高尚纯洁的心灵。
        慧眼识才、目光犀利的老作家孙犁读到了《民间音乐》这篇小说,在1984414日,他在《天津日报》发表了一篇叫《读小说札记》的文章,在第一节就提到了这篇小说,并给予中肯的评价:去年的一期《莲池》,登了莫言的一篇小说,题为《民间音乐》。我读过后,觉得不错。他写了一个小瞎子,好乐器,天黑到达一个小镇,为一个女店主收留。女店主想利用他的音乐天才,作为一种生财之道。小瞎子不愿意,很悲哀,一个人又向远方走去了。事情虽不甚典型,但也反映当前农村集镇一些生活风貌,以及从事商业的人们的一些心理变化。小说的写法,有些欧化,基本上还是现实主义的。主题有些艺术至上的味道,小说的气氛,还是不同一般的,小瞎子的形象,有些的空灵之感。孙犁是文坛资深老前辈,地位崇高,他的推崇,对莫言后来的成名有重要的推动作用,而且孙犁先生对《民间音乐》的评价,给予了莫言相当大的激励。并且,孙犁的评论帮助他顺利地进入了解放军艺术学院的大门。莫言后来说,当他在文学路上蹒跚学步时,孙犁先生给予他极大的鼓励,让他终生难忘。莫言特别敬佩孙犁先生,他说:中国只有一个孙犁。他既是位大儒,又是一位大隐。按照孙犁的革命资历,他如果稍能入世一点,早就是个大文官了;不,他后半生偏偏远
离官场,恪守文人的清高与清贫。这是文坛上的一声绝响,让我们后来人高山仰止。
        第七位是徐怀中。1984年秋天,解放军艺术学院由著名作家、后任总政文化部长的徐怀中将军领衔,创建了文学系。莫言当时是总参下面在北京延庆县一个军校的副连级教员。他报名参加了几轮考试,也获得了通过。但不知何故,他没在规定的时间来军艺报到。按规定,他就不能录取了。看着他茫然无措的样子,系主任徐怀中把他叫去,问他写过什么东西?莫言忐忑地从包里摸出1982年发表在河北保定的一个文学杂志《莲池》上的小说《民间音乐》和孙犁的评论递过去。徐怀中仔细地看起来。看完,他用异样的神情望着面前的年轻军官,说很好呀!徐怀中慧眼识才,对系里的干事刘毅然说:这个学生,即便文化考试不及格我们也要。就这样,他正式进入军艺,算是圆了大学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