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戏曲演剧型态”研究专题收稿日期:2022-11-27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四川茶馆演剧研究”(项目编号:18YJC760042)。作者简介:李 阳,文学博士,四川师范大学影视与传媒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中国戏曲史、地方戏曲文化。
杜 罖,四川师范大学戏剧与影视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跨媒介戏剧、地方戏曲文化。
悦来茶园与清末民初成都演剧考述
———以《娱闲录》为考察中心
李 阳,杜 罖/四川师范大学影视与传媒学院,四川成都 610068
摘 要:悦来茶园是清末民初成都最有影响力的新兴川剧演出场所,为川剧提供了专门化的剧场空间。《四川公报》增刊《娱闲录》于1914年7月在成都创刊,在四川现代报刊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该刊所载剧评、剧照、诗词等,生动记录了清末民初悦来茶园的演剧活动。以三庆会为代表的商业改良班社,立足市场、精研剧目、培训科生、追求职业道德,成为时代弄潮中全川最具代表性的班社。悦来茶园上演剧目的多元化,不仅显示着茶园作为戏曲演出场所的集聚功能,且体现着清末民初戏剧舞台上旧与新、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的交融与碰撞。《娱闲录》为蜀地的戏曲发展提供了良好的媒介生态。
关键词:悦来茶园;《娱闲录》;三庆会;改良戏
中图分类号:J80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444X(2023)02-0067-08国际DOI编码:10.15958/j.cnki.gdxbysb.2023.02.009
  清末民初,戏曲风行,茶园斯盛。北京前门大栅栏、上海宝善街、汉口后湖一带均为茶社歌声荟萃之地。另天津、济南、苏州、扬州、成都、昆明等地亦俱有大量茶园演剧形式。在成都,彼时最具代表性的新兴演剧场所为悦来茶园,“悦来”取自《论语·子路》“近者悦,远者来”之意,以期远近茶客与观众云集于此之盛望。光绪三十四年(1908),成都富商樊孔周集股成立悦来公司,在蜀伶同业公会老郎庙旧址上修建悦来茶园,川剧著名班社三庆会长期驻演于此。《娱闲录》
1914年7月创刊于成都,系《四川公报》增刊,为四川较早的文艺刊物。《四川公报》后易名《四川报》,《娱闲录》也随即改为《报》副刊。作为增刊的《娱闲录》共出27期。该刊发行后影响较大,设有文苑、杂俎、游戏文、艺坛片影、时事小言等栏目,发表小说、诗词、剧本、剧评及弹词、随笔等,并附有剧照、风景照、人物肖像照等,内容丰富、形式多样、图文并茂。该刊所载剧评、剧照、诗词等,生动记录了民初悦来茶园的演剧活动,具有丰厚的史料价值。如悦来茶园的观演环境、陈设布局、上演新式川剧改良戏的情形、三庆会名伶、京班诸伶
长期在悦来茶园演出的情形等,都有记录。由此投射出清末民初川剧批评观念与品评标准、川剧改良及其效果。《娱闲录》所呈现之悦来茶园的活态性,为我们还原茶园演剧的历史镜像提供了一个重要的视角。作为当时新兴的文化传媒,《娱闲录》对民初川剧的传播以及川剧理论近代化的构建具有重要的文化意义。笔者拟就《娱闲录》所载剧评、剧照、剧本及演出广告,并结合参照其它文献,对悦来茶园的戏曲演出变迁及其演剧活动进行立体化的考察与观照。
  一、悦来茶园的形制、戏票与女座
茶园演戏又称园子戏,系以茶园为依托的演剧活动。清末,在全国戏剧改良运动的背景下,四川警察总办(后继任四川劝业道)周孝怀提倡社会改良,力主兴政,从“娼厂唱场”(娼———管制娼妓,厂———兴办实业,唱———改良戏剧,场———创办劝业场)入手,在“唱”一项中组织戏曲改良公会,[1]于老郎庙①旧址修建悦来茶园。并委托“商办悦来有限公司”的负责人樊孔周等人承办,后经多方筹措协商,“悦来茶园”于1908年底落成,成为改良戏曲创作、演出的固定场所。不同于一般的野茶馆、清茶馆,悦来花园初建伊始便颇具规模、名角云集。
悦来茶园为上下两层。园内大厅是堂厢,舞台左右两边和楼上是包厢。园内大厅置戏台,戏台靠墙而立,木质结构,方形台基半人高,伸出式三面观演,戏台周围布设桌凳供观众品茗看戏。与“清光绪茶园演剧图”②中的戏台相类。在亲历者的笔下,悦来茶园的陈设亦颇有特:
该园系木质结构,园形屋顶,下设开合两用窗户,光、亮、通风、关音,十分考究。
戏台宽大,台口有大园柱二根,柱间横置铁
杠供武打演员翻挂表演精湛技艺。台中两
侧设“出将”、“入相”的上下场门,挂上绣
花门帘,气派十足。观众座次分堂座、楼
座,男女不得混杂。初时女楼座还挂竹帘,叫“垂帘看戏”,笔者小时随母就是这样看
戏。以后改为楼包厢,堂座中也撤去方桌
长凳,改置木椅,椅背加长条木板放置茶具
什物,是为堂厢。楼下左、中、右设普通座,并以铁丝网阻拦防止混入堂厢。这个园地
四川现代在清末算是一个颇具规模的演出园地。[2]
作为新式剧院,悦来茶园突破了庙台自然采光的局限,在园内使用了先进的灯光照明③,使用了幕布,
舞台装置极为考究。在上演新剧《情中正》时:“幕甫揭,台中布置灿然一新。装点假山一座,遍种牡丹外,有六方形牡丹亭台口亦罗列相生。牡丹多盆,间以鲜花,灿烂庄严得未曾有。”[3]51
悦来茶园等新式演出场所实行买票看戏、
①②③老郎庙为清乾隆末年,秦腔名角魏长生在华兴正街集资修建,其主要目的是为戏曲艺人提供一个切磋技艺、相互交流的公共
场所。魏长生为第一任管理庙务的组织机构“老郎会”的会首。而拆除“老郎庙”建新式“悦来茶园”的改良活动,遭到了康子林等艺人的反对。康子林时任“老郎庙”第三任会首,以他为首的老艺人“据理力争,坚不同意”。几经磋商,最终才达成协议,将“老郎庙”让与“悦来公司”,并签订“二十七字文约”,即“园址为伶人让与悦来公司,承办改良戏曲,伶人永远谋生之所”。详见易征祥,白景纯:《从老郎庙到悦来茶园》,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成都市锦江区委员会,学习文史委员会编《锦江文化(锦江文史资料第8辑)》(内部印刷),2004年,第365页。
此画绘一茶园室内剧场,戏台位于中央,为伸出式,台高半人许。前台台口上下设红栏杆,左右柱分贴对联“金榜为名虚欢乐,洞房花烛假姻缘”。台上同庆班艺人六人在演出一场武生短打戏。乐工四人,于乐床持拍板、大锣、胡琴伴奏。戏台前为观众席,分上下两层,楼下为“池子”,与台口垂直,放置长条桌及长凳,观众围桌相对而坐,侧向戏台观赏,是一般平民百姓的坐席;楼上两侧临近戏台的是“官座
”,供地位较高的官员富豪专用。这幅画所绘茶园演戏、戏台及观众席同在室内是其特。它使观众与演出的关系更为密切,同时由于室内演出采光的需要,又促进了舞台灯光的建设。图藏首都博物馆。详见齐森华等主编《中国曲学大辞典》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年,第886页。
如“台上开演未久,电灯甫亮”,详见南盓《年头年尾之观剧》,载《娱闲录》第13册,第49页。再如“园中电灯未明,座客已满。”详见鱼水《再观悦来之戏》,载《娱闲录》第18册,第41页。
设点售票、凭票入座。观众座席有楼厢和堂厢,座分数等,有包厢、楼座、正座、副座(又称边座),票价不一,其中包厢较为昂贵,是普通座的数倍。戏票价格根据演出情况会有相应的调整,倘有新戏、热戏上演,需要提前预定座次①。清末成都物价稳定,据李稢人小说《大波》中的描述,其时悦来茶园票价正座5角一张,副座2角5分。[4]吴虞在1914年一月初二的日记中提及:“饭后过仙茶园观戏,特别座付洋一元余。”[5]“清末成都,生活极廉。斗米之值,不过四五百文,斤肉之值,数十文耳,而悦来头等座价,已售大洋一元(八九百文),与生活较不可谓不奢矣。然世道清平,蜀中富有,故悦来营业甚佳。”[6]相比当时的物价及购买力,戏票较贵,属于享受型消费,艺人的收入也很可观。为了追求利润、实现共赢,戏班与茶园形成了稳定透明的合作模式。戏班与茶园相互租承,戏班向茶园租借演出场所,茶园向戏班订戏,依靠售卖茶位获得经济利益,并按比例分成给戏班。戏园不拘戏班、剧目,以是否“叫座”“卖座”为目的。这明显调动了戏班演出的积极性,有益于戏班收益的稳定。
清代禁内城开设戏院,禁令频出。如光绪七年(1882),清廷谕告天下禁内城茶园演戏,禁男女杂坐。②直至光绪三十四年(1909),京城茶馆依然禁止设女座,男女混杂为时人所不容。③但清末民初,大批女看客涌入戏园,女性观众体形成了一定的规模,成都妇女对看戏尤为偏好。④先于悦来建立的可园原设有女座,但风气未开,屡滋事端,被官方革除。[7]顽固派认为男女混杂,有伤风化,联名呈请督署出告示禁止售女宾票。及至悦来茶园初建,适逢新派人物、思想开明的杨维出任四川军事巡警总监。他支持悦来应时权变,再一次开禁设置女座,以示男女平等,维新改良。并采取男女分道入园的办法,男宾由华兴街入,女宾由梓潼桥入,梓潼桥因此热闹非凡。
女座风气渐开,戏园客座有楼上楼下之分,出入异门。悦来茶园特于《国民公报》刊登广告,声明开设女宾座。戏园属于商业性质,盈利与否是戏园的经理与股东首要关心的问题,女性观众始入“戏园”这一公共空间,不仅以女性的情趣、需求和审美影响着当时的舞台创作,也印证了清末民初女性地位逐步提高、思想逐渐开化的史实,且大大提高了戏园的上座率,给戏园带来可观的利润。
  二、悦来茶园与三庆会
三庆会之于川剧,如同富连成之于京剧、易俗社之于秦腔,是川剧史上最具代表性的班社。三庆会于1912年在悦来茶园成立,是一个由川剧艺人自己组建、经营和管理,具有民主性和进步性的新式表演团体。在其存续的37年间,三庆会不仅是川剧艺术改良的领路者,也开启了川剧班社管理模式的革新之路,在川剧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1911年,四川爆发保路运动,成都各戏班被迫停演,戏曲改良工会的活动也同时停止,各
2023年第2期 第37卷 总第134期
①②③④如新编戏《情中正》上演之际,需提前预定座次。“某月日见石印插画广告张贴街头,大书特书悦来园准于某月日排演新剧曲
情中正,请各界早临赐教等语。喜极,方拟命人往该园预定座次,适社长送来剧券一纸,请观新剧。”详见晓钟《悦来园两次观演新剧〈情中正〉之奖评》,载《娱闲录》第10册,第56页。
光绪七年(1881年),针对御史丁鹤年的上奏弹劾,清廷谕告天下禁内城茶园演戏及男女杂坐。详见徐珂编纂《清稗类钞》第37册“戏剧”,商务印书馆,1928年,第40页。
如“阜成门外河顺居茶馆坐儿可真不少正经主儿……妇女们有一大半城里已然不许卖女座了,惟独他那茶馆还是照旧,您想茶馆内男女混杂,还能有什么好啊!”详见《叫字号茶馆》,载《北京正俗画报》,1909年第3页。
“成都妇女有一种特别嗜好,好看戏者十分之九,好斗麻雀者十分之八,好游庙者十分之七。”详见傅崇矩编《成都通览》(上册),巴蜀书社,1987年,第112页。
班社、艺人面临生存困境,①唯有集聚各方力量,才能摆脱生存困境。于是在老郎会第三任会首康子林的召集下,成都原有的长乐、宴乐、怡乐、舒颐、翠华、彩华、太洪、桂春等戏班联名向警察总厅申请复业,最终于1912年初春获批于悦来茶园恢复演出②。并将新班命名为“成都三庆会”。彼时八个川班各有所长,如长乐班擅高腔、舒颐班擅昆曲、太洪班擅胡琴……各班社加盟三庆会,直接促成了“昆、高、胡、弹、灯”五腔共和新局面的形成。诚然,各班社有不同的管理方式,也有不同的表演风格,为了谋生而集结,就面临着统筹班社、管理艺人、协调演出等问题。为了更好地规范管理,进一步推动川剧艺术形式的完备,在名伶康子林、杨素兰等人的带领下,三庆会作为一个艺人自治组织开启了对川剧的全面改革,制定了各项制度并确立了宗旨,即“脱专压之习,集同业之力,精研艺事,改良戏曲”。
在分配制度的革新方面,其目的即为“脱专压之习”。在传统戏曲班社中,戏班的核心成员为出资者,艺人地位相对低下。班社与戏园之间常采用分账制,即根据一场戏的卖座情况,按照约定比例进行分配,一般为三七分成。[8]但艺人的工资却是采用包银制,即固定按年薪计酬,且一年内无法变更。对艺人而言,此种薪酬制度仅能满足基本的谋生,使艺人缺乏主动精进演艺的动力,大多艺人在师承技艺内止步不前。为了提升演出质量,获取更多利润,同时能够保证川剧艺人的基本生存,具有民主性质的三庆会用艺人的“分账制”代替了“包银制”,“分账制”以艺人演出比例和表演水平,民主评议分“股”,如名伶杨素兰为十二股,而下层艺人也不低于四股。[9]如遇青黄不接、收入欠佳时,薪酬高的艺人便主动减薪,从而保证下层艺人的基本生存。按劳分配的制度改革促进了川剧班社民主经济制的诞生,也激励
着艺人不断打磨自身的表演技艺,进而为悦来茶园招揽更多观众。而茶园丰厚的演出盈利也为三庆会持续改革提供了经济支持,是谓双赢。
在演员规训上,要求“集同业之力,精研艺事”。三庆会成立之初集合了八个班社,行当齐全、名伶荟萃,但也使得三庆会内部竞争更加激烈。在用于剧目宣传的“水牌”上,“名演员是一人一牌,次等演员或二人或数人一牌”[10]。名伶既能保证戏曲演出质量,还能作为金字招牌招揽观众,为茶园带来丰厚利润,因此各戏园之间争抢名伶一事不断,如三庆会名伶陈碧秀同时辗转于蜀舞台、新都、悦来等戏园,极受欢迎,“二十日午后过新都帮戏五日,价洋二百元。”[11]147“悦来欢迎碧秀书昼夜帮戏一出,每月送洋百元”[11]151。为了保证演出质量、共兴川剧,三庆会提倡会内的艺人要讲究“三德”,即“口德、品德、戏德”,不能随意说脏话、不随意改戏、不打骂人。艺人之间要相互配合,主动救场。同时为了保证川剧艺人的承继,三庆会于1913年开办了升平堂科班,由康子林、杨素兰等人筹资开办,肖楷臣任堂长、潘子林任副堂长,学员主要为川剧艺人子弟,三庆会艺人作为老师轮流进行教学。[9]因改良戏曲的文辞典雅,对艺人的文化修养要求较高,除基本功、戏理外,升平堂还格外注重学员的文化教学。对演员的规训净化了川剧舞台,提高了整体演出质量,并为川剧培养了一大批优质的接班人。
从剧目改革方面而言,三庆会创作、改编出了一大批“戏曲改良”剧目。近代中国内忧外患,为了启迪民智,开放思想,资产阶级维新派提倡通过改良小说、戏曲以辅助教化。在改良思潮的影响下,三庆会成
为四川梨园界实践“戏
①②据“三庆会”老艺人易征祥回忆,辛亥革命后社会动荡不安,无法演戏,使戏曲艺人面临生存困境。当时成都戏曲艺人大多聚
集在状元楼和吉祥楼两个地方。状元楼只管聚会,不能吃住;吉祥楼有吃有住,但条件较差。艺人们大多聚集在这两个地方,等待戏班老板来接去唱戏。但有很多“下驷角儿”由于没有戏演而饥寒交迫,走投无路,甚至结束生命。详见易征祥《梨园风骚“三庆会”》,载《戏曲艺术》,1993年第3期,第88页。
参见四川省川剧理论研究会、成都市川剧艺术研究所编《“三庆会”专刊》,载《川剧与观众》,1992年第11期。
曲改良”的大本营。热衷于改良事业的文人墨客,主笔或参与编写改良剧本,如三庆会有名的“私窝子戏”《离燕哀》即为成都“五老七贤”之一的尹仲锡编剧,并赠与三庆会演出,后成为三庆会的保留剧目之一。再如黄吉安的改良剧本《审吉平》《邺水投巫》《江油关》等,为三庆会“园中每日排演之主要戏剧”[12]。蜀中名士赵尧生之《改良活捉王魁》《改良红梅阁》、冉樵子之《刀笔误》,均为悦来茶园的常演剧目,三庆会知名艺人康子林也积极参与剧目改良。戏曲改良为三庆会注入了生机与活力。
悦来茶园为三庆会提供了固定谋生的演出场所,使川剧艺人不再颠沛流离,其商业性与进步性也为三庆会的改革提供了自由开放的环境;三庆会为悦来茶园打响了金字招牌,保证了茶园的商业盈利和持续经营。悦来茶园与三庆会良好稳定的互动关系使二者打破旧式戏园的局限,合力助推川剧走向“五腔共和”的时代。
  三、悦来茶园中的“川班”与“京班”
  《娱闲录》记载了民初于悦来茶园上演的各种剧目,不仅包含高腔、胡琴,又包括南下的京腔京调,不仅包括传统戏,又包括新编古装戏、时装戏,甚至应节戏、粉戏等。茶园演剧以商业盈利为主要目的,为了保证票房,戏码必须叫座、新颖、丰富多元,如此才能满足观众的需求。悦来茶园上演的剧目不同程度地体现了当时川剧的演变、观众的审美、以及茶园演剧的特征,兹胪列如下:
民初在悦来茶园上演的川剧传统剧目,种类丰富,如高腔传统大幕戏,“江湖十八本”之一《木荆钗》、胡琴传统大幕戏《乌龙院》、“弹戏四大本”之一《金菊亭》(又名《梅绛雪》),又如高腔大幕戏《花剑仙》《紫薇剑》《青萍剑》等,高腔折子戏《重台》《杀舟》《阴阳界》《山伯访友》等。其中,川剧主体声腔“高腔”戏居多。此外,聊斋戏上演频率较高。《九月一号悦来茶园夜戏合评》《年头年尾之观剧》《再观悦来之戏》等剧评,涉《花仙剑》《紫薇剑》《巧娘配》《杀舟》《捉狐拜府》等大量聊斋戏。究其根源,大致有三:其一,聊斋戏具有典型的平民化、世俗化风格,讲述的多是市井生活的喜
怒哀乐、才子佳人的风流逸事,非常契合市井茶馆生活化、商业化的演出形态;其二,聊斋戏中奇幻多变的人物形象、传奇诡谲的情节,对市井百姓具有较强的吸引力。如花旦小金翠演狐狸“风致飘逸如春云出岫,两颐凝脂几乎吹弹得破,戴绒冠披孔雀裘,轻歌妙舞,观者几忘其为人为妖怪也”[13],这种形象的美感极能迎合大众审美。其三,川剧重技巧、技艺的表演形式能够更好地渲染聊斋戏中的神鬼情节,提升观赏效果。
清末民初是戏曲发展的鼎盛时期,以演员为中心的“角儿”受到极大的关注。悦来茶园名角云集,叫座的名角儿票房号召力很大,四处串场。如川班名旦刘世照,往返于仙茶园和悦来茶园,蜀舞台名伶陈碧秀,也被邀至悦来帮戏。再如蜀中名旦雷泽红,系太洪班当家小旦,他擅长蜀腔丝弦,昆腔戏也是一绝,据《娱闲录》记载,民国初年他即在悦来演传统丝弦《回宫金殿》、聊斋戏《金菊亭》、新编改良戏《情中正》等,之后数年间驻场悦来茶园,曾饰演杨玉环、萧太后、铁镜公主、狐仙等角。
悦来以演川剧为主,但也兼演京剧。晚清以来,京剧的影响力逐渐扩大,并从北京向其它地区辐射。京剧入川始于聘角,悦来茶园成为京剧入川的重要据点。《娱闲录》载:“四川之有京调,始于留音机器,继以宝行聘角。最先聘京角者为悦来茶园。继续至今京调之基稳固不败亦推悦来”[14]。由于名角压台,悦来茶园中的京剧演出剧目丰富,行当完备,其中老生戏为重头,如《金雁桥》《捉放曹》《鱼肠剑》《战蒲关》,另如黑头戏《铡美案》《探阴山》,老旦戏《六殿》《钓金龟》,花旦戏《红梅阁》《紫霞宫》等。若以剧情来划分,则涵盖了《空城计》《乌龙院》等历史演义,《富春楼》《彩楼记》
等爱情传奇,《大劈棺》《奇冤报》等警示寓言。这些剧
2023年第2期 第37卷 总第13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