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汽车库里的女奴
作者：雪 冬
来源：《世界文化》2008年第09期
作者：雪 冬
来源：《世界文化》2008年第09期
非人的折磨
西伊玛·豪尔像一个典型的美国少女那样，会不经意地忘记整理自己的床铺，并对自己承担的两项家务 —— 按时用吸尘器打扫地毯和清理鱼缸表现出抱怨。在加利福尼亚州奥林基县，她与养父母以及5个兄弟妹居住在一个和睦的家庭中。这个娇小的18岁少女倚躺在沙发上，正用手机通着话。她身穿短裆紧身牛仔裤，指甲涂成粉红。去年5月，西伊玛穿着一套绸料的礼服去参加班级舞会，长长的黑头发上扎着一朵枙子花，显得分外动人。现在她每周要
竭尽全力去应付一个极其紧凑的时间表 —— 一份几个小时的临时工作，家庭作业以及周末学习营地生活 —— 仿佛正在弥补曾经失去的岁月。
事实正是如此。几年前，出生在埃及亚历山大市的西伊玛结束了她生活中的一段噩梦，而这个噩梦是她永远不希望再回忆的。事件起源于2000年，她贫穷的父母将她卖给了一对有钱的夫妇。当这对夫妇移民美国时，便将10岁的西伊玛非法地带进了美国。在这对夫妇所居住的高档住宅区的家中，她不分白天黑夜，像奴隶般地干着家务活。
据HHS（美国卫生与福利部）估计，目前人口偷渡是世界上增长最迅速的一个犯罪行业。每年有高达80万人非法地穿越国际边境线，而美国是这一犯罪行业最受注目的目的地，每年有多达17500人偷渡和非法入境，并遭受到性蹂躏，或以劳工的身份受到剥削。
作为一个对艰辛生活习以为常的女孩，西伊玛可以归于后一类型。她赤贫的父母生了11个孩子，所居住的房屋中的卫生间得与其他三个家庭合用。她与父母以及兄弟妹睡在一间用毯子作地铺的房间中。父亲经常一外出就是几个星期。“他在家时，”西伊玛说，“总是殴打我们。”
8岁那年，西伊玛去了一家富有的人家当女佣。它的男主人叫阿布德尔·纳塞尔·约瑟夫·伊布拉赫姆，女主人叫阿玛尔·阿姆德·埃维萨布德·莫特里布，他们的年龄在三十多岁。西伊玛的原本在这个人家当女佣，但却被解雇了，缘由是主人声称她偷了钱。这对夫妇于是与西伊玛父母达成一项约定，让西伊玛替代她去当女佣。
两年后，伊布拉赫姆和莫特里布决定携5个子女前往美国从事进出口生意。西伊玛不愿随行。“但伊布拉赫姆告诉我说在这件事上我没有选择。”西伊玛当时在厨房外听到她的雇主与父母的谈话。“我听见他们在谈价钱，我的父母按每月30美元的价格将我卖给了这户人家。”西伊玛回忆道。
西伊玛是以非法获得的旅游签证进入美国的，而有效期仅为6个月。她被安置在主人的一座地中海式的两层住宅内，这座住宅位于一个设有大门的社区里。当她不工作时，就住在一间没有窗户、没有通风设备、没有暖气的约10平方米的汽车库中。主人有时还将她反锁在里面。这间车库里的所有设施是：一条肮脏的床垫，一个落地灯和一张小桌子。而西伊玛的衣服总是堆放在旅行箱中。
每天清晨6点，西伊玛总是与主人的两个6岁的双胞胎儿子一起起床，并开始做家务。主
人的5个子女，包括3个女儿（11岁、13岁、15岁）都可以命令她做这做那。家中所有的家务，包括做菜烧饭、布置餐具、端饭菜上桌、洗餐具、整理床铺、换床单、协助洗衣、烫衣、掸灰、吸尘、扫地、拖地、冲洗门廊…… 经常到深夜还在工作。一天，西伊玛正想洗自己穿的衣服，却被女主人阻止了。“她告诉我，我不能把自己的衣服放在洗衣机里，因为我的衣服比他们的脏。”从那以后，西伊玛只能在一只平时放在床垫旁的塑料桶中洗自己的衣服，晒衣服也只能晾在户外的一根金属棒上，而这根金属棒旁边就是垃圾箱。
莫特里布和伊布拉赫姆都殴打过西伊玛，然而，语言上的辱骂和关禁闭更加可怕。“他们说我是笨蛋，一钱不值，”西伊玛说。“他们使我感到我样样不如他们。”
西伊玛吃饭也得一个人吃。她不能去上学，也不能在没有男女主人的监视下离开住宅。这对夫妇并且警告她不能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任何人。“他们威胁说因为我是非法入境，警察会把我抓走的。”
虽然西伊玛从未表示她想见母亲，当她患了严重的感冒后，曾在男女主人面前痛哭流涕。“他们看我病得很重，却毫不怜悯，”西伊玛说。“我还得干家务。他们甚至不给我药吃。”
到了深夜，在精疲力竭和孤独之中，她只能一个人在黑暗中入睡。伊布拉赫姆收走了她的护照，令她恐惧万分，感到会一辈子像囚犯一样活下去。
西伊玛12岁生日来到的那天，没有人给她庆贺，她仍然一整天都在干活。
获救
又过了6个月，即2002年4月9日上午，奥林基县儿童保护局的社会工作职员卡洛尔· 陈接到一个匿名电话（估计是一位邻居打的），报告了一个虐待儿童的案例。那个人声称，在一个家庭的汽车库住着一个女孩，好像是女佣，没有去上学。
卡洛尔·陈于是和当地警方的调查员特蕾西·杰克布森敲开了伊布拉赫姆的家门，询问是什么人住在这幢房子里。伊布拉赫姆回答说是他和妻子还有5个孩子。
“还有其他孩子住在这里吗？”警官追问。伊布拉赫姆于是承认还有一个12岁的女孩，是
他的远亲。
“我能和她谈谈吗？”警官又问。
西伊玛此刻正在楼上打扫卫生，她还没有意识到拯救她的人就近在咫尺。伊布拉赫姆当时用阿拉伯语将西伊玛叫下楼，但当着两位来访者的面否认她是在为他家工作。于是穿着破旧T恤衫和灯笼裤的西伊玛来到了前门。
卡洛尔·陈注意到西伊玛的双手既红肿又粗糙，便用手机请来一个翻译人员。在翻译的帮助下，西伊玛告诉卡洛尔·陈，自己来到美国已有两年，一直在主人家干活，从未到学校上过学。
警官杰克布森在了解了情况之后，立刻对西伊玛进行保护性监护。她被带上警车，一路送往一个儿童看护中心。西伊玛此时开始为自己祷告，并告诉她的“救星”，她再也不愿见到那对夫妇。“她是一个很坚强、很令人惊奇的孩子。”杰克布森回忆道。“她从不哭泣。与别的孩子不同的是，她宁愿受到监护，因为这样做令她感到安全。”
几个小时后，杰克布森手持一张搜查令，与几名FBI（联邦调查局）特工以及ICE（移
民与海关执法局）的特工返回伊布拉赫姆家中。在车库里，他们拍摄到肮脏的床垫、已损坏的落地灯、一桶充满肥皂泡的脏水和堆在地面上的衣服。“西伊玛生活的环境与这个家庭的其他人完全不同，”杰克布森指出，“我看到那些小宠物的待遇也比她要好。”
为了给自己的行为辩解，伊布拉赫姆向警官和特工们出示了一张手写的、由他与西伊玛的父母签字的“合同”，它显示，西伊玛得为他们工作10年，每月支付西伊玛父母30美元。
现场的执法人员逮捕了伊布拉赫姆和莫特里布，并以共谋、奴役、藏匿非法入境者等罪名对这对夫妇提出指控。
在西伊玛获救的这天，移民局官员给她提供了两个选择：返回埃及，或者留在美国，由某个人家收养。在紧张和犹豫不决的心态下，西伊玛打电话给在埃及的父亲，她在电话中大声说道：“我要留在美国。”父亲显得很恼火。可是西伊玛决心已定：她要开始过一种全新的生活。
在随后的两年中，西伊玛先后在两个收养家庭中生活过。在第一个收养家庭中，她学会了口语和阅读。在圣何塞市的第二个家庭生活时，他们因信仰不同发生了冲突，于是她被送回了当地的一个儿童看护中心。“我只是想成为一个正常的美国少女，”西伊玛声明。
西伊玛不久就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恰克·豪尔和珍妮·豪尔，一对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的夫妇新近在奥林基县购置了一幢有4个卧室的住宅，并决定收养更多的孩子。在收养了一个15岁的女孩和恰克的汽车吸尘器13岁的侄儿之后，他们见到了西伊玛。“我们一见钟情。”在一家服装公司担任客服经理的恰克说道。“她与我有着同样的幽默感。”西伊玛对未来的养父母只提出了两个问题：在家里有什么规矩？她该做什么家务？“一切事情都通过协商来决定。”恰克回答说。
“首要的规矩就是：上好学和做好家庭作业。”珍妮强调说。她是某机构的青少年咨询顾问。“我们对待你会像我们亲生的儿女一样。你和我们是一家人。”
……
西伊玛长到15岁时已出落成了一个美丽的少女。但是她心理上仍存在着一些问题。“我心中怀有一些忿忿不平，”她说道。在长达6个月的时间里，她产生了失眠障碍，并患有一些焦虑症。西伊玛于是定期去看心理医生，并服用抑郁症的药物。
随着时光的流逝，西伊玛逐渐到了自信心。在学校，她与许多同学成了好友，其中包括一个男友。她喜爱体育运动，参加了校田径队。西伊玛还在一家巧克力店了一份业余工作，周末去参加洗车募捐基金活动以及教堂的聚餐会。她甚至还志愿去了一个为自尊心不足的孩子组织的夏令营，当起了义务咨询员。
罪有应得
在此期间，曾虐待西伊玛的那对夫妇——伊布拉赫姆和莫特里布进入了认罪辩诉协议（检察官与刑事被告或被告律师达成交易，使被告承认轻罪，以减轻处罚）的司法程序，以避免重刑。在2006年10月举行的听证会上，西伊玛神情紧张地坐在法庭现场，聆听两个被告的辩解。“之所以发生这种事情是因为我对美国法律的无知，不过，我依然要负全责，”伊布拉赫姆向法官解释说。
然而莫特里布却缺少悔悟的诚意。“我待她就像我在埃及时待她是一样的。如果她告诉
我，‘请不要这样做’，那么我很愿意改变我分配给她的工作。”
西伊玛在听了莫特里布的陈述后，按捺不住心头的气愤，要求向法庭作证：“莫特里布是一个成年人，那么她应该知道什么行为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他们在什么地方施予过爱给我？我难道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吗？和他们在一起时，我感到我是一个任人摆布的人。他们对我所做的一切将在我的余生中留下创伤。”
最终，伊布拉赫姆获得在狱中服刑3年的减刑判决。莫特里布则被判刑22个月。这对夫妇同时还要支付西伊玛76137美元的工资补偿。在服完刑之后，他们将被递解出境，返回埃及。
听证会结束之后，西伊玛在珍妮的陪同下，去商店购买了一件漂亮的黑礼服，准备参加学校的校友返校节舞会。不久，在收到补偿款之后，她用其中一部分钱购买了一台手提电脑、一架数字照相机和一辆新的尼桑轿车；而其余的钱则存入了她的大学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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