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要看懂《少年Pi奇幻漂流记》的不可不知 
   
  看电影之前的预告片,让我们都以为这是一部新的魔幻大片,但是等到观影的时候,为什么有这么漫长的铺垫?为什么多次强调好好地告别?为什么在结尾要留下另一个故事? 
   
  我们先不要纠结哪个故事孰真孰假了,从电影一开始的铺垫说起吧!~ 
   
  我们故事的主人翁Pi 出生成长在印度。这是一个宗教氛围浓厚的国家,可以说,是人类社会和人类历史上宗教多样性最丰富的国家。 
  印度地处东西交汇之地,从古代起就被雅利安人征服过,之后还遭遇了亚力山大东征等大
小战争,直到后来19世纪的英国殖民。加上这期间的贸易往来,东西两种体系的文明在这里交织碰撞。 
  我们今天很少有人会将印度和“希腊化”这个词联想在一起,然而“希腊化”这个词就是指的被西方征服过的东方,这种文明所呈现出来的“混合主义”;最初就是在宗教上得以体现的,既“泛神崇拜”和“诸神的混合”。 
   
  于是Pi的成长经历也自然面临了印度这种混合主义的环境,母亲用故事启迪的“传统”(神话、宗教)以及父亲教育给他的“新派”(理性)两种不同的世界观。这两种矛盾一直蔓延到他们的餐桌上,究竟用什么才能看见真相?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像电影中,被用两种不同叙述方式描述的一个故事一样。 
  一个是真相,而另一个是事实。 
   
  以希腊为代表的西方发明了逻各斯(Logos)、抽象的概念,推理体系,理性主义。古典的希腊人认为世界是完全的秩序与理性,整个世界与奥秘都可以被理解与述说。 
  而印度为代表的东方则是非概念化的,神秘的。通过神话和象征主义来表达,将智慧隐藏在神话、仪式和歌舞中,而不是通过概念来表达。 
   
  当古代东西方文明,最初开始交汇碰撞的时候,西方理性主义为东方的神秘灵感带来了一段时间的压抑、蛰伏,之后转变为表述上的解放。东方开始试着理性地述说,将观念变成概念和理性的形式。现代化的宗教开始萌芽,东方文明从精神层面上迎来了新生,同时滋养了西方的世界。 
   
  我们今天流行的宗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印度教、佛教都爆发于那个时代。 
   
  在印度,宗教和神话也像今天的科学那样是不断发展、演进、修正的。从梵天到毗湿奴,从早期的佛教到后期的佛教,其神学思辨之精密绝伦,寓意表达之优美可谓是叹为观止。 
   
  如电影中提到的那样,晚期的印度教认为在世界开始之前,未经出生便存在的生命,被称之为毗湿奴。世界由他的睡梦开始,在他的沉睡中,从肚脐长出了金莲花,莲花中诞生了梵天,再由梵天的梦、无知、欲望和妄想创造出其他的生命。而梵天所处的世界被称之为摩耶女神,她是毗湿奴的妻子,宇宙,大幻觉。 
   
  这是基本典型的印度系世界观,世界是虚妄的,梦境的。 
  而电影是什么?电影就是关于梦的艺术。电影和宗教不谋而合的地方就在于,它们都是西方体系(理性主义)和东方体系(神秘灵感主义)的交汇。 
   
  在这一部电影中,理性主义和感性主义的冲突与交融成为主题呈现给我们。 
   
  现代社会是被西方理性主义的体系所主导的,东方精神被分化成了表层和表层之下的暗流,而这股表层之下的暗流才是东方精神最纯真的,最本能的倾向。 
   
  少年Pi 的名字“π”,圆周率,是一个无穷无尽、永无规律、永不重复的小数,即“无理数”。无理数的发现和之前所谓的“合理存在的数”产生了对立,在历史上被称为“第一次数学危机”。当时的毕达哥拉斯学派是集政治、学术、宗教为一体的组织,他们信仰宇宙万物象数学一样是绝对的理性和秩序的。可谓是人类历史上最著名的,以理性和秩序为主张的宗教。 
  而当这个学派的弟子希帕索斯发现无理数的时候,这个学派中的其他人恐慌地将他推入海中处死。罪名类似其他宗教中的“渎神”。 
  如果这个世界是绝对理性的,为什么又会有无理数的存在呢?相比起以理性为主张的宗教,承认无理数存在,承认了理性的局限性的我们才能够藉由这种无穷无尽、永无规律的数字达成对宇宙的理性认识。 
  这里对应了母亲在餐桌上的那席话,首先承认了父亲所说的,科学发展的成果;而后说,但那是让我们认识外在的世界,但没有办法穷尽我们的内在。 
  我们可以确知圆的周长与直径,无论圆的外在条件如何改变,但圆的灵魂:“π”,是一个无理数。 
   
  Pi的初恋女友,跳舞的阿南蒂,是被李安安插进来的一位人物。 
  歌舞在印度有特殊的地位,是从印度历史上最古老的经典,四部《吠陀》经就奠定下来的,其中之一的《娑摩吠陀》,如果把拼音文字写出来大家更容易理解“sāmaveda”————人类文明、文化中以歌舞娱神或通灵的巫术魔法皆秉承了“娑摩”之名——萨满。这里的萨满是一种泛称,并不是专称萨满教。电影中也是特别在舞蹈课中强
调了,她们要通过舞蹈将自己的能量和神灵进行接触和沟通。所以舞女也是巫女,萨满。 
  阿南蒂是典型的东方传统,她和接受新派教育的Pi 的差别,在动物园中显现出来。Pi 认为老虎爱表现,就像舞蹈者一样,而阿南蒂则说,牠是在用心聆听世界万物。老虎没有那么肤浅,而舞蹈也是一样。 
  因此,一位萨满女巫为即将远行的Pi系上红绳,也容易被我们理解了,这是一种巫术、祝福,或者用更直白的说法:护身符。 
  这里顺便揣测一下“阿南蒂”的名字,但仅是揣测,并不确切。“南迪”是印度舞蹈之神湿婆的坐骑和宠物,神明的伙伴,印度“圣牛”的代表。传说中每只圣牛的背上都有湿婆神的化身注视着人间。但是“阿”的发音却一般是否定的意思,但也不完全。 
  阿南蒂的伏笔一直埋到后面出现的“食人岛”。 
   
  我们的主角Pi在饭桌上说他想要洗礼,然而海难却让他真的脱胎换骨。 
  之前还在为大自然的壮丽而惊喜欢呼,马上又陷入大灾难的惊恐中。Pi在长期的漂流中说自己已经分不清梦幻与现实,而其实在面对大灾难的时候,主角内心深处的神秘灵感主义已经被焕发出来。 
  动物被关在笼子里,为什么一遇到海难就全都跑出来了?斑马为什么会从没有开门的走道里面游出来?还是因为他们其实都是船上人物性格和灵魂的拟象呢? 
  让我们试着按照第二个故事之后,加拿大作家的总结对应一下: 
  随喜的佛教徒水手,只吃肉汁拌饭,吃的是“荤边素”,在海难时跳上救生艇摔断了腿。是草原上被捕食的斑马。如果要问为什么正好是斑马,而不是野牛的话,那么想一想海员穿的海魂衫就知道了。 
  品德败坏,没有肉食就算不上饭的厨子,是草原上恶劣的土匪强盗——鬣狗。 
  而作为植物学家,又不放弃信仰的Pi 的母亲,是森林中慈祥的智者——猩猩。 
英国莲花  唯有老虎理查德·帕克 和少年Pi 是同时出现的,为什么呢? 
  在英国诗人西格弗利·萨颂 的名诗中:“我心有猛虎,在细嗅蔷薇,审视我的心灵吧,亲爱的朋友,你应战栗,因为那才是你的本来面目。”人性具有两面,每个人的内心中都有一只猛虎,代表人原始的、内在的、本能的的一面。而虎穴之外蔷薇丛生。 
   
  古代的基督教一直被一个“恶的难题”所困扰。这个问题就是:如果上帝是我们所声称的全知、全能、全善的,那么祂所创造的世界和人类也必然是全善的。祂必希望也必能够消除罪恶与苦难。可是世间仍然充满苦难,人间也依然有罪恶,而人又如此愚钝。上帝为什么对世界和人的苦难与罪恶无所作为呢?不是自相矛盾的么? 
  对这个问题后来的解答引申出了各种“神正论”:上帝对人的创造并不是已经完成的,而是正在进行的。在炼狱中拣选属灵的灵魂。如果世界毫无苦难与罪恶,而凡人的善念、正义、勇敢、坚毅、慷慨、聪明和知识也没有了意义,这样的安逸的世界让人没有了目标,无法发展人的道德品质。所以,为了让凡人参与到上帝的神圣事业中来,让人的主观能动性和责任具有意义,为了成全人的自由,上帝必须是绝对的自律、自我约束,以致于祂看上去完全无所作为,这样凡人自身的责任才有了意义。 
  而人对上帝这种自律、自我约束的模仿,就称之为理性。人的内心深处是一只猛虎,出于自律,虎穴之外长满带刺的蔷薇。 
   
  而Pi 又是这个故事的诗意(寓意)表达者。老虎是他内心(原始、内在、本能)的意象一语双关。 
   
  如果明白了这个隐喻,那么少年Pi在救生艇上的故事就很好理解了。为什么缺席的老虎会在猩猩(母亲)被杀之后一越而出。为什么他又和老虎敌对成这样,因为他的理性和他的本性是矛盾的。他是宗教徒,现在却杀了人;他是素食主义者,却需要捕鱼吃肉;他在海难中失去一切,茫然无际的大海上,他本能地倾向绝望、自暴自弃,甚至可能自杀。于是他要警惕自己的本能,同自己的本能决斗。为了活下去,他又要学会与自己的本能共处,帮助自己的本能,驯服自己的本能。 
   
  Pi将食物绑在救生艇外的小木筏上,也是担心自己毫无节制地吃。但是却被突如其来的荧光鲸鱼所掀起的大浪打翻在海中。这一则小插曲表示什么呢? 
  还记得刚开始Pi 捕鱼,抓到“鬼头刀”,他惊慌失措中将鱼敲死后,鱼身的荧光瞬间熄灭。他哭诉说:“对不起,对不起”同时又感谢毗湿奴化身为鱼拯救了他们。 
  印度教的神话中,毗湿奴经常化身为各种各样的形象拯救人类。而第一个形象就是化身成鱼,在洪水中拯救起了人类的始祖。 
  毗湿奴还有一句名言:我是时间,万事万物的毁灭者。 
  我们回过头来看这头鲸鱼的形象,一只座头鲸,拥有大口,巨大的翅膀,突如其来的出现,庞大的身躯代表了不可抗力。离开时在海面上画出的曲线和身体的旋转,这些都符合时间的拟象。 
  可以说毗湿奴的这两次“显现“,一次是用鱼为食物挽救了Pi的生命,而另一次则是漫长的海上漂流,时间的流逝和海上的意外消磨Pi的食物,磨砺Pi的意志,精神上的成长。 
   
   
  Tiger vision ——老虎的视觉。Pi在问牠看什么,然后自己也试着象理查德·帕克那样注视水面……随后,大海一层一层地被视线穿透,最先看见的是少年Pi能够用理性和既往知识想象得到的事物与景象,而后是纯粹的想象力,最后,是他内心深处最不可忘怀的记忆…… 
   
  海上再次的暴风雨,Pi一无所有,奇异的天象显现,让他感觉是上帝的显灵。如同《约伯记》当中约伯对上帝的质问与祈祷,而《约伯记》中的上帝也在旋风中显现。面对这样的胜景时,Pi 如同第一次狂喜,却又有所不同,这一次的他经过了苦难的洗礼,内心没有嬉戏的成分了。当他把帐篷打开,想要让老虎理查德·帕克(他的原始、本能)也看一看这样的胜景时,理查德·帕克却无限地惊恐畏惧,不能自持。他最终还是要躲在帐篷中渡过难关,理查德·帕克(内心)却留在外面的暴风雨中,直到暴风雨结束才回来依靠着P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