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文化与天津法租界商业中心的形成
刘海岩
内容提要：按照西方模式建设的租界，将中国城市划分为两个不同的城市空间  租界与华界㊂本文通过天津法租界商业中心的形成，以及娱乐业从华界向租界的流动，来探讨这两个不同城市空间之间的互动关系㊂随着租界商业的兴起，大众娱乐业也流向租界，与近代商业结合形成新的城市商业中心㊂在这一过程中，华界当局与精英社会的排斥和政治动乱，迫使大众娱乐业随着人口的流动而移向租界㊂租界自由的商业环境，促进了乡村娱乐的城市化㊁女性演员的大量出现和近代城市大众娱乐业的形成㊂西方文化的传入并没有摧毁中国传统文化，反而是传统文化借助租界的现代外壳，发展为近代城市流行文化的一部分㊂
关键词：法租界城市商业中心娱乐业天津
对近代中国城市的研究，出现了一种认识，认为即便像上海那样近代化程度很高的城市，也存在两个世界  充满近代文明的南京路和远离文明的里弄与棚户区㊂卢汉超的研究是这方面的代表㊂①柯必德(Peter Car-
roll)谈道，清末苏州西式马路的出现，导致商业㊁娱乐业乃至娼妓业的变化㊂②那么，近代中国城市的
现代商业区是完全源于西式模式的传入吗?西式文明的租界与传统的中国城区之间是远远相隔㊁不相往来的两个世界，还是存在互动与渗透的关系?本文希图以清末民初的天津为例，通过
①②卢汉超:‘霓虹灯外  20世纪初日常生活中的上海“，段炼㊁吴敏㊁子羽译，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㊂
柯必德(Peter Carroll):‘ 荒凉景象    晚清苏州现代街道的出现与西式都市计划的挪用“，李孝悌编‘中国的城市生活“，新星出版社,2006，第442页㊂
娱乐业与商业中心兴起之间的关系探讨这个问题㊂
娱乐属于大众文化，或称流行文化，在现代传媒出现之前，更多是通过各种商业演出得以体现㊂借助娱乐演出而传播的流行文化，表面上是通过商业方式实现，实际上在不同的社会历史背景下，取决于多方面的因素，如传统㊁政治权力甚至交通形态决定的空间流动等㊂一个城市形成不同的社区环境时，便会影响到流行文化的构成与流动方式㊂
一 教化与娱乐
传统时期的中国，无论宫廷贵族还是地方官僚，都有他们的娱乐方式，如清宫的升平署供养京剧名伶，以及太监科班 普天同庆班 ，专门在宫内演出㊂
清代的天津，看戏是主要的一项娱乐活动，尤其受欢迎的是京剧㊂演戏的场所，或在庙宇㊁会馆，或在私宅㊁祠堂㊂这些演出大都定期举行，要么是节日或举办庙会㊁皇会的日子，要么是会馆同乡聚会或大户人家的喜事庆典等，这时普通民众才得以有享受娱乐活动的机会㊂而日常的娱乐场所主要是茶园或妓院，分布在城北运河边户部钞关附近的侯家后一带和城东的天后宫附近㊂这两个地区是天津城外最早形成的城区，到了清代，由于位于城市的商业或宗教中心而形成了娱乐区㊂
茶园是早期天津人观赏戏曲的主要场所㊂茶园内设有伸出式舞台，三面开敞，观众围坐八仙桌旁，边品茗，边看戏㊂清代天津最有名者谓之 四大名园 ，即协盛茶园㊁袭胜轩㊁金声茶园和庆芳茶园，其中历史最久的要数坐落在侯家后的协盛茶园和袭胜轩①了㊂梨园界一直流传着清代伶界名家，如谭鑫培㊁杨小楼㊁孙菊仙等在侯家后演出的趣闻逸事,②可见当时这里是名角荟萃之地㊂茶园观戏只付茶资，边看戏，边品茶，讲究角儿好㊁戏好㊁茶叶好㊁水开㊂观众除了专来听名角的戏迷外，还有行商跑
流行文化与天津法租界商业中心的形成
①② 四大名园 还有其他说法，但是位于侯家后的协盛茶园和袭胜轩都包括在内㊂袭胜轩也称袭胜园(张焘:‘津门杂记“卷下，光绪十年刻本；郑立水:‘天津老城的戏园“,‘天津老城忆旧“，天津人民出版社,1997，第328页)㊂
李相心:‘津门菊坛轶话“，天津市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京剧艺术在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5，第2
74页㊂
合㊁五行八作的各种人士，他们也把茶园作为交易的场所㊂戏台上艺人们的演出，伴随着观众的高谈阔论㊁交谈生意㊁大声喝彩，以及小贩的喝卖声，这是茶园的真实写照㊂
另一种娱乐场所就是妓院了㊂早在清乾隆年间，侯家后的娼寮就已经十分兴旺㊂据‘津门杂记“记载，光绪年间 北门外侯家后一带为妓馆丛集之处 ㊂①此外就是西门外的下等和法租界的土娼和粤妓㊂书中还提到，当时的侯家后还有专门唱曲娱客的 小班 以及提供的相公下处②㊂
当时，官绅㊁商人的主要娱乐活动就是茶园听戏㊁下饭馆招妓(称 叫条子 )㊂1870年，作为幕僚随曾国藩到天津办理天津教案的知府李兴锐，在离开天津之前的一周内，几乎每天都与同僚到天津城外的袭胜园㊁庆芳园 观剧 ，然后去酒馆饮酒，还与其他官员每人招一名 相公 作乐㊂在离开天津的前一天，他还招了两名相公与朋友欢愉㊂在清代，相公即为，他们大都从事过京剧旦角演出，不仅长相好，由于长期的职业训练，连日常举止也是一副女人做派㊂李兴锐看来是位有个性的官员，他喜欢的艺名玉奎的相公 粗莽，无相公忸怩气习，而善唱二黄 ㊂这些官僚与相公 戌初至亥末，更番拇战，更番高唱，欢笑一堂，极风流之乐趣 ㊂酒馆饭店玩乐过后，还要一起去相公的住处打坐㊁喝茶，给相公赏钱㊂在离开天津前，李兴锐在日记里还虚伪地自我反省一番: 自初二至今，余叫相四次，花钱三十余千㊂从来无此行径，故缕列记之，以俟事过情迁，触目知所警耳㊂ ③
对于城市民众而言，最主要的娱乐活动是逛庙会㊂庙会演戏游神最初是为了敬神，后来演变成大众化的娱乐活动㊂④一般城市中的庙会主要在城隍庙举行，而在清代的天津，因奉祀天后而兴起的皇会成为最主要的庙会活动㊂
天津的皇会起源于康熙年间，最初叫娘娘会，后因乾隆巡视江南路经
①②③④张焘:‘津门杂记“卷中，第47页㊂
庚子年间，都统衙门查封了所有的 相公馆 ㊂袁世凯任直隶总督时，再行禁令, 相公 行业从此在天津消失㊂大众天津4s店
廖一中等整理‘李兴锐日记“，中华书局,1987，第40 41页㊂
赵世瑜:‘狂欢与日常  明清以来的庙会与民间社会“，三联书店,2002，第192页㊂